流萤眼波流转，复杂的目光落在灵曜身上。
殷铭顿时了然，她应该是认出灵曜了吧。
只是流萤并没有跟灵曜多说什么，而是认认真真地敛眉思索了一番，继而缓缓开口道：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神魔结合之人成功诞下后代。”
殷铭眉心一跳，敏锐地抓住了‘成功’这个词。
看来跟他之前想的一样，这世上不止灵曜一个神魔体质的孩童，只是都夭折了。
果然，流萤接着便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也曾见过无数两族结合的夫妇，其中不乏有孕育出新生命的。”
“只是自胎成之日起，天地间的灵怨二气便会源源不断地汇入母体腹中，令母体每时每刻都沉浸于真气在体内碰撞产生的巨大痛苦中。”
“那些承受不住真气摧残的女子，纵有万般不舍，最后也只能选择除去体内的胎儿。”
“而那些执意不肯去除的，下场往往都是母体经脉爆裂而亡，一尸两命。”
天地间的灵怨二气都会源源不断汇入母体腹中？像是想到了什么，殷铭迅速敛下眉眼掩住眸中的异色。
这应该是因为腹中的胎儿身怀神魔两种体质，而他们未生灵智，只会下意识地吸收外界的真气从而导致的异象吧。
想通了其中关键，殷铭不由得讶然。
本来以为神魔结合的孩子在出生之后才会饱受折磨直至夭折，没想到这份痛苦在他们诞生于母体之中时就已经开始了，甚至还累及了母体。
这么看来，楚雅当初得是冒着多大的风险才将灵曜生下的啊。
果然，不管在哪个世界，母爱都一如既往地伟大。
“我曾将这其中的利害告知楚雅，她却十分坚定地要将这个孩子生下。”
“幸而她的修为高超，勉强能压制住灵怨二气对她身体的损害，有惊无险地度过了生产过程。”
“可我们谁都没想到，这才只是开始——”
“我们先前以为，这异象只是因为神魔结合乃逆天而行，上苍自然会降下一些无法解释的劫难作为考验。”
“只要能成功将孩子生下，一切想必就都会过去的。”
“到底还是太乐观。”似是回想到了其中的凶险，流萤不自觉地拧了拧眉。
“直至那孩子出世，我们才惊觉，这异象竟源于他半神半魔的体质。”
果然如此。
殷铭抿了抿唇，忍不住扼腕叹息。
是了，书中曾明确写到，男主这种神魔结合体的诞生，在整片神魔大陆中都是史无前例的。
流萤他们又怎么会知道，楚雅历经艰辛生下的孩子竟是如此半神半魔的体质，甚至脱离母体后，情况比先前更加危急——
这么小的婴儿，根本就没有压制体内暴乱真气的能力。
要是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想必他们也不会执着地将这个孩子生下，眼睁睁看着楚雅痛苦，更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孩子受苦。
殷铭兀自想着，忽然感觉到一直握在手中的修长手指骤然收紧。
察觉到灵曜的情绪波动，殷铭立即紧了紧他的手，抬眸递给他一个抚慰的眼神。
灵曜垂眸对上了殷铭的视线，良久才轻勾唇角，扬起一个魂不守舍的浅笑。
殷铭知道他内心此刻不太好受，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他，只能默默挪动身体贴近他身侧，继续听流萤说道：
“胎儿仍在母体腹中时，尚有母体替他分担，护他周全。出世之后，根本无力自保。”
“我不忍心看他们夫妻为了制成护佑婴儿的屏障而献祭出自身一半的丹田，便出手帮他们在婴儿身上施了个术法，保他一月无恙。”
“现在想来，悲剧或许早在冥冥之中便注定了。”流萤的语气蓦地沉重起来。
眼见她脸上流露出罕见的不忍，殷铭顿时就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想必就是原着读者所熟知的剧情了吧。
“一月之期对于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来说，如何能够，看我先前既有出手相助的能力，他们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求我救救这个孩子。”
“我想起魔宗有一秘法应该可以将这孩子的丹田封印，至少能让他此后免受真气在体内暴乱的折磨，便如实告知了他们。”
“作为魔宗宗主，灵霁也是熟知宗门内的秘法的，他稍加思索，便肯定了我的想法。”
“只是使用这个秘法后，这孩子往后就再也不能修炼，否则封印破除，这孩子将会一息毙命。”
“他们于是又双双跪倒在地，红着眼问我还有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殷铭暗自点了点头，是啊，灵曜作为神魔两大宗门的宗主后代，身上要是没有半点修为，如何面对那些明枪暗箭。
神魔大陆向来以实力为尊，这种现象在宗门之中更甚。
灵曜要是个彻头彻尾的麻瓜，只怕还没成年，就会先死在各种各样的意外之下。
别说他没有修为，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谁吃饱了没事干会取他性命之类的话。
以他的身份，只要他存在一天，就必定会碍了某些人的眼。
比如注重传承的大长老，比如虎视眈眈的原着反派。
也别想着楚雅和灵霁可以护着他，保他一生无恙，谁都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守在谁身侧的，总有疏忽的时候。
就算楚雅和灵霁从此退隐山林不问世事，那也得看灵曜愿不愿意。
其实也不用先问过灵曜的意见，从他们为灵曜所做的事中就能看出，他们是爱极了自己的孩子的。
又怎么会舍得让他成为一只笼中鸟，与他们困守这一方天地呢。
父母总希望能给孩子最好的。
他们会将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孩子面前，也会帮孩子清除挡在他身前的所有障碍。
不余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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