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百眼神像前，幕府军看着木桌上剩下的几块已经失去色彩的神之眼有些无奈。
这些神之眼都已经是无主的了。
本来它们被放在天领奉行的仓库里，即便眼狩令废除也没什么人会在意。
但这些幕府军的士兵没想到，九条裟罗竟然还记得。
她甚至让人将所有在眼狩令期间收缴上来的无主神之眼拿出来，并让人尝试去通知这些遗留神之眼前主人的亲友。
让这些人来取回这些神之眼。
这件事完全是吃力不讨好，但没人敢违抗九条裟罗的命令。
尽管因为眼狩令九条家的威望极度衰减，但九条裟罗也是这之中极为特殊的存在。
至少，她仍然深受将军大人的信赖。
……
天色已经不早，今天是取回神之眼的最后一天了，但剩余的神之眼空壳依然不少。
这大多因为他们的亲友已经无法联系。
这些剩下的空壳会再度被存放进天领奉行的仓库，这一次多半会从此无人问津。
当然也不是没人做让神之眼重新发光的美梦。
但自古以来也几乎无人能做到。
更何况每一个来取走空壳的人都需要明确身份，甚至还有专门的临时法令严惩假冒亲属者。
所以想钻空子的人还是不多。
随着时间推移，士兵们开始收拾起剩余的空壳。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停在了木桌前。
士兵一愣，抬头看向来人。
那人戴着宽大的斗笠，脸上缠着渗血的绷带，只有一只眼睛露出来，那眼睛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看眼前的士兵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士兵没由来的感觉紧张：“你，你是做什么的？”
“……我来取神之眼。”来人声音嘶哑难听，就像是尖利的东西刮在石板上的刺响。
士兵手轻轻抖了抖：“你的神之眼要去神像那边找。”
“不是我的。”那人低声道，他的目光很快垂下，扫过桌上那一枚枚空壳。
士兵明白了什么。
这人是来取回已逝之人的神之眼的，但这些空壳早已经没有归属，已经没有人能认出它们曾经是属于谁的了。
所以就算有人真的来取，也只是随意取走其中一枚而已。
“你……为谁来的？”士兵犹豫了一下，看着那人的目光在这些空壳上来回扫视，忍不住问道。
“……白石元一。”
这个名字对于士兵来说很陌生，但他在名单上很快找到了。
那的确是曾经被收缴过神之眼的人。
士兵纠结几秒：“……你是他什么人？”他觉得眼前的人很可怕，但规定就是规定，他还是要硬着头皮做完。
那人这次沉默了许久。
久到士兵以为他不会回答，正准备告诉他临时法令的事时，那人开口了：“他是我兄长。”
兄长……
士兵愣了愣，随即在白石元一的名字后看到了弟弟白石介的名字。
他忍不住多看了那人一眼。
按要求他应该多问几句的，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恐惧，他没有问别的，只是道：
“它们已经无主了，如果你是想留个念想，随意拿走一块就好。”
没人能看出神之眼之间的区别，他无比确定这一点。
这些空壳都一模一样。
白石介并不说话，他的目光依然在每一枚空壳上停留观察，十分认真。
这段时间，他们也的确见过不少这样的人，但他们无一都最终妥协，只随意带走了一枚。
而士兵觉得，此刻的白石介很执着，他似乎执意要找到那枚曾经属于白石元一的神之眼。
可这终究是徒劳……
士兵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有再打扰白石介的观察。
能找得如此认真，白石元一这个兄长，在他心里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存在吧。
看了不知道多久，白石介终于有所动作了。
他伸出左手，轻轻将其他空壳拂开，从盒子里取出了其中一枚。
士兵看不出这些空壳有什么区别，他理所当然地认为白石介也放弃了，决定随意带走其中一枚作为余生的念想。
这些天这样的人很多，他已经习惯了。
白石介拿着空壳端详了一会儿，右手轻轻颤抖着取出一块大概是他身上最干净的纯白布料小心翼翼又十分珍视地将其抱起来，随后贴身放置在了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他的动作就好像他拿起的，真的是属于白石元一的神之眼空壳。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一句话也没说，转过身，一步又一步迈着缓慢到有些艰难的步伐离开。
士兵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幽幽叹息。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情绪。
只是觉得这道背影孤独得有些可怜。
像是黑夜里摇摇欲坠的烛火，只需要一丁点风就能将其彻底熄灭。
“看什么呢，赶紧收拾收拾回去了。”身旁的同伴用手肘推了推他，低声催促道。
士兵低下头应了一声，伸手将桌上零散的空壳归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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