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孙公子尚且如此，也怪不得旁人……”
后半句的“只能怪先皇晚年昏庸”却是不好说出口的。
宇文煜停顿了一会，又继续说道，“只是寒门子弟也是这般一并没落，便有些奇怪了。”
“前两年，边疆战事吃紧，朕虽觉得奇怪，也无心于此……”
烛光也燃过了半，马车外的天色也是漆黑，天空中满是乌云，甚至没有一颗明亮的星星。
“去年殿试，朕见新科状元郎着过几篇好文，自那之后，无论是政绩还是文笔，都一落千丈，宛若两人……”
“朕便派暗卫查访，查到这篇文章最初的手稿，署名之人是一名寒门子弟，理应参加去年的科考，却无故缺席……”
柳浅浅听到此处，只觉得心惊，“所以皇上怀疑，此事与谯溪镇有关？”
“并非怀疑，”宇文煜的话语相当笃定，甚至还有些冷意，“近日暗卫呈上详报，每逢除夕，谯溪镇便会有一场小科考。”
小科考……
光听这个名字就知道，猫腻颇多。
柳浅浅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脑内闪过一个名字，她放在宇文煜胸口的手指无意识的蜷缩了两下，又点在他的胸口，用力戳了一下，“皇上……”
宇文煜抬手，按住她作怪的手，“嗯？”
柳浅浅问道，“该不会，谯溪镇的知县和青州巡抚唐时与有什么关系吧？”
宇文煜的嘴角勾起，继而低声的笑了起来，握着柳浅浅的那只手，也是扣进了五指的缝隙了，沉声赞许，“从前朕总夸浅浅聪慧，如今看来，小诸葛的名号也衬得浅浅。”
柳浅浅本来折腾许久，有了困意，听着他低沉的嗓音，有一句没一句的与他说着，没多久便要入睡。
如今，她整个人都有些精神了。
唐时与，青州巡抚。
正是柳府三夫人唐宛妤的父亲。
宇文煜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低声说道，“还多亏了浅浅派人递话给朕，朕才顺着刑向明的来历，查到了唐时与，又顺藤摸瓜，查到了小科举的事情。”
柳浅浅忍不住轻笑，“刑向明无父无母，却可以为嫣然姑娘一掷千金，起初臣妾听了，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没想到，还真有猫腻……”
无父无母，却被唐时与视若亲子。
明明只是一介布衣，入金陵时却身怀千金。
可惜，他被金陵繁华迷了眼，为嫣然姑娘一掷千金，暴露了自己，也露出了马脚。
只怕唐时与如今也有些悔不当初，为何看走了眼，选了一个贪财好色的刑向明。
不止暴露了他的图谋，还连累他的嫡亲女儿。
“浅浅心细，”宇文煜握着她的手，轻轻抚着，宛若珍宝，“这世上再无一人，能如你这般。”
柳浅浅听他夸赞，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不稍片刻却又沉了下去，“那谯溪镇的县令又是什么来历？”
宇文煜本就没打算瞒她，只是没想到她自己先猜了出来。
“谯溪镇的县令巩子石，是唐时与一手提拔起来的，出生，倒是和刑向明有些相似，自幼没了父母……”
柳浅浅虽然猜到了主谋，却有些想不通透，“唐时与提携他的亲信入朝，又是打算做什么呢？”
宇文煜不答反问，“浅浅真想知道？”
柳浅浅眨了眨眼，她支起身体，手攀着他的胸膛，脚尖轻轻踩上软垫，借着踢踩的力道，往上挪了一些。
宇文煜躺在软垫上，由着她的动作，甚至还托了一把她的腰身。
柳浅浅的双肘撑到宇文煜的肩头，低头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唇面，轻柔极了，丝毫没有给宇文煜反客为主的机会和时间。
身子软绵绵的一落，重新趴伏到了他的胸膛上，把自己的脸颊藏了进去。
“臣妾不想知道了。”
她的话语轻柔，就宛若水蓝色的薄纱一般。
“天塌下来，有皇上在。”
马车内只剩下浅薄的呼吸声，柳浅浅缓缓的闭上眼眸，就好像只要如此，躲在宇文煜的怀里，便可以什么都不想了。
月朗星稀，便是多雨的征兆。
到了后半夜，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其中还混了不少雪花，萦绕着马车上挂着的灯笼，久久不散。
柳浅浅的这一觉睡的很沉，很深。
好像入宫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放空自己，没有谋算，没有忧虑。
天塌下来，有宇文煜在。
更何况，宇文煜就是天，所以天是不会塌下来的。
等到柳浅浅悠悠转醒，已经是第二日早晨。
阳光透过木制的窗板照了进来，街头叫卖的小贩和往来的路人，络绎不绝。
此处不是金陵，少了达官显贵的锦缎繁华。
满大街的素袍麻衣，倒是有些朴素大方的气息。
床头放着一盆清水和一条毛巾，还隐隐冒着热气。
宇文煜正手持一卷书册，坐在桌旁，书角已经破的不成样子，他也不在意，只是一页一页的翻看着。
“夫君如此，倒是让浅浅刮目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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