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月被吊在囚笼里，下半身浸在水中，身上全部湿透，凌乱衣衫裸露的肌肤遍布鞭痕和烙印。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声音越来越细弱，精神处于崩溃边缘。
站在对面的冯越漫不经心擦拭着手里的剑，额前碎发凌乱有致，半遮半掩住饱满光洁的前额。
怕地牢弄脏了若华亲手做的衣服，他特意将外袍换下。
男人腰背挺得笔直，低垂着头，半张俊脸隐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
他将剑插入鞘中，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往上一推，露出小截白刃。
吊着囚笼的绳子被放下，赵明月整个人沉入水中，水面咕嘟嘟冒起泡。
“啪”
他又将剑鞘合上。
快要溺死的赵明月被拉起来，呛得连声咳嗽口鼻流水。
她大口喘息，胸口起伏，小腹抽搐。
随着冯越手里的刀鞘开合，她连人带笼被丢入水里又拉起，如此往复。
沉入死亡深渊的一瞬，再被一道曙光救起。
赵明月的大脑已经麻木，怨恨、愤怒的情绪在一次次折磨中消失，只剩下本能的恐惧。
“有答案了吗？”魍魉般阴冷的声音响起，她浑身肌肉不自觉抖动。
冯越淡然抬头，左半边脸在近处火盆烈焰的映衬下，如妖似魅。
赵明月哭着摇头，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池中打湿的水：“没有……我不是……不知道……”
断断续续的语句难以凑成一句完整的话，她求救的看向冯越身侧的洛时安。
白衣出尘的男子，唇边始终噙着抹淡笑。
看着自己妻子受刑，他冷眼旁观，脸上甚至饶有兴味。
赵明月对他的爱早在一次次濒临死亡中消耗殆尽，如今仅存的意识只想保住这条命。
经历过死亡的人，会更害怕死亡。
无知者才无畏。
冯越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森冷的目光染上杀气，他猛的握住浮雕暗纹剑柄。
“她并未说假话。”洛时安适时出声阻止了他拔剑的动作。
赵明月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在连番酷刑下，她不可能不说真话。
从一开始，洛时安都更像一个旁观者，他满含兴趣的目光在冯越和赵明月之间来回。
徐若华死后，冯越就不再受赵明月影响了。
连他也感觉不到以往那偶尔出现的失控。
这种情况，好像是出现在赵明月说出她来历之后？
洛时安挑挑眉，侧目看向冯越。
现在的冯越已经不是以往除了政务公文不问世事的淡漠丞相，而是深受皇帝器重让朝中大臣人人自危的督卫长。
六皇弟一脉被拔出几枚深钉，连带着他这边也损失了几员大将。
但他并未因此对冯越深恶痛绝，反而因为赵明月，两人登上了同一艘船。
这也是当初他主动递上“穿越者”相关消息的原因之一。
父皇用的最多的无非是制衡之道，冯越倘若只针对六皇弟，只会引起父皇芥蒂。
但他无差别攻击，对父皇来说就是一把能用的好兵器。
洛时安突然想起让冯越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人来，那个女子确实是上天地下独一个的。
不然也不会搅乱他心湖，让他想要动用手段占有。
可惜红颜成枯骨，美人已消逝。
要问洛时安对若华有情吗？
自然是有的。
但是像他这种人，心中有比感情更重要的东西。
女人再美也压不过江山权势。
洛时安让人将赵明月带下去，找了个御医负责吊着她的命。
他对未来的时代充满好奇，留赵明月一命，自是想让她拿出更多于他有利的东西。
想到大哥传来的密信，信中说自己身体已到极限，要他早做准备，洛时安的心闷沉。
他跟大哥一母同胞，贵妃得宠时，对他们一脉用尽打击手段。
大哥默默扛起一切，将他纳在羽翼下守护。
他敬重大哥，如果这个皇帝是由大哥来当，他不会有一丝其他念头。
大哥不管是文学修养，还是君行策论都在他之上，更有一颗爱民如子之心。
他十分清楚，大哥比他更适合当皇帝。
如果大哥没有中毒，他想，他会成为一把指向边疆的剑，替大哥开疆拓土，助大哥成为盛世明君。
这也是小时候，他在大哥面前指天发的誓言。
洛时安看着天外明月，捏了捏眉心。
六皇弟有赵氏支持，朝中根基不浅，是最大的障碍，其他几位皇弟不显山漏水，或在等鹬蚌相争，亦不可小觑。
父皇身体被五石散侵蚀，外强中干，一旦驾崩朝中必会大乱。
而今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冯越自四皇子暗门而出，径直去向舒怡院。
偌大的丞相府无一丝光芒，宛若鬼域。
赵明月终于离开了囚她的铁笼，不用害怕下一刻就会被下放到水中溺死。
关押她的地方不再是曾经暗无天日的小黑屋，而是地上铺满干草，只有一张床的牢房。
头顶的栅栏窗，可以看见窗外的明月，清冷的月光却能让她感受到太阳般的温暖。
她缩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哭了好久，只觉得自己的人生不该是这样，又不得不认命于灰暗残忍的现实。
“好想回家，好想好想……”她抽噎着，在寒冷中打着哆嗦，身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痛。
冯越想知道她如何借尸还魂，可她根本就不知道，当初不过睡一觉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不是没想过死了会回去，但她不敢去赌，死之一字太沉重了。
她还是想要活着。
冯越就是个疯子，洛时安也不是好东西，这里没有好人。
她迷迷糊糊睡过去，梦到了现代车辆穿行的街道、鳞次栉比的大厦和商品琳琅满目的商城。
醒来后，空余一身伤痛和绝望。
她想了好久好久，才发现自己沦落至此，是从针对徐若华开始。
如果能回到从前，她一定不会再对徐若华有别的心思。
只当她是徐姐姐。
什么男人，什么爱情，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
京都发生的事若华并不知晓，只从001那知道了冯越如今的变化。
她没有多大感触，冯越之于她，从一开始的定位就是垫脚石。
更确切的说，洛时安、路景行之流皆是如此。
包括洛云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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