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园僵在原地，他的呼吸就烫在她耳边，脖颈处的皮肤一点点不受控制地发红……
“你无耻！”
张集猛然被她推开，险些站稳。他挠着头，不明所以地望向李子园：“哪里无耻？”
“哪里都无耻！”
李子园涨红了脸。
听听他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他什么德行她想不想试试……
她用什么试？
见她落荒而逃，张集松下肩长长吐了口气。
他知道这么说会吓到她。可这些日子颠沛流离一路坎坷，他实在不想再在无关紧要的地方，花太多功夫。
屋内紧闭的窗台上，放着一株向日葵。似快要枯萎，它垂着头和少年一同看着桌上的信。
【长森，抱歉。】
裴洚云眼眸一颤。
【写这封信时我想了很久，我和你之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多到我理不清，到底谁欠谁更多一些。】
【我想为温泉池畔的误会，西北对你们的谎言，楚馆对你的冷落、不解……所有的一切向你道歉。】
【我并不后悔，那日在京郊河边救起你。】
【但我真的后悔，带你来到楚馆这是非之地。】
裴洚云天生一目十行，短短四句话，他却看了足足一炷香。
秦兰羲写给李子园的信，足足有三页纸细数她们之间的点滴。
可和他，她却仿佛想不起那些事情。
后悔带他去楚馆，抱歉温泉池发生的一夜。
冷漠、疏远……甚至连对弟弟的温柔都算不上。
他一再退而求其次，妄图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找到那么一丝丝她对他的眷恋、不舍……
可裴洚云没看到。
但他明白了这封信的用意。
没有她救起他的那日，就不会后来发生的一切。
这是秦兰羲，最后对他用的手段。
裴洚云苦笑着，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落款：“既然，你这么后悔和我在一起，又这么抱歉把我带去楚馆……”
“那就用余生来做补偿。”
他嗫嚅着的声音，似哀求，又似号令。
······
秦兰羲在院子里呆了整整一夜。
她又一次面对了两难。
“小娘既然问了，那老奴就多嘴说一句。”
“七岁上，所有孩子都有父母的疼爱，可少爷就要开始提防着被人害死。”
嬷嬷的话一句句在秦兰羲耳边回荡，她沉沉闭上眼睛。
“下毒给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生母，大司马的发妻。”
“莫说京城，任何地方的人都讨厌我们少爷。可但凡知道这件事的人，无一例外都会心疼他。”
司马夫人出身高贵，虽不是公主，但自小也常常入宫，是太皇太后膝前陪伴过的。
当时京城有两大美人，一是督府夫人韶乐公主，二就是司马夫人。
韶乐公主天真烂漫、司马夫人温谦有礼，都是当时独一无二的女子标杆。
生下裴然后，因肚子上皱纹满痕，她几欲自杀。司马夫人有多貌美，从裴然的脸上不难体现。
而无论大司马有多爱她，可当和她同房时，他也被她肚子上的斑纹震惊。
一个毕生都在追求完美的女人，身材大变的走形，丈夫嫌弃的目光，孩子的夜夜啼哭，这一切险些将她逼疯……
裴然没过多久就被送出去，由乳母照料，后早早送入学堂。
大司马日日对她精心，努力做到还没有裴然时候的温存。在这般的呵护下，司马夫人有了好转，可身材却再也回不去。
裴然六岁时，大司马想让他回府过生辰，司马夫人亲自下厨给他做了长寿面。
乳母惯知裴然口味挑剔，怕咸了淡了，偷偷在后院尝了一口。
朱砂入喉，六岁生辰当日，裴然失去了他视作母亲的乳母。
他发誓一定要为乳母报仇，瞒着所有人偷偷暗查。可他查到司马夫人的时候，他不敢再查下去。
他不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是什么。
七岁生辰，裴然照旧回到司马府过。这一次大司马远征在外，府内只有司马夫人当家。
她递来的每一口东西，裴然都不吃。司马夫人没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嬷嬷一个劲儿地劝，裴然依旧不动。
夜半时分，一抹倩影潜入他的房内，麻绳圈住他的脖颈……
那是裴然第一次尝到窒息的感觉。
他拿过烛台砸在她头上，七岁生辰当日，他杀了他的母亲。
石桌前，秦兰羲抱着头，手指深深插进发间。
皇室血脉、出身武将。城门口的十个大缸，王家客死他乡的女儿……
如今裴然已经奔赴战场，成为校尉见到皇帝，只是时间问题。
就凭这份经历，凭目前情况，她甚至不再需要其他证据。
可试问，裴然会变成如今这样，是因为他有一个想杀死他的母亲。那将来杀空一个国家的人，到底要经历什么？
暮色苍茫，西安城迎来战后，满目疮痍的平静。
军队赶着夕阳离开，马车里，秦兰羲掀开帘子朝后望去。
百姓们纷纷跪地，嘴里哭叨着谢谢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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