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阴晴不定，敌友不分，只演得李源都分不清如今事态到底有没有严重到需要自己玉石俱焚的时候。
彭少阳闻言就地一跪，他穿了一身端正的军甲，护膝磕在地板上发出金石碰撞的声音，只响得众人心头一颤。
彭大统领本人却丝毫未觉似的，自顾自继续禀明：“请陛下恕罪，实在是微臣救下曹师爷之后听到的是过于危言耸听，故而踟蹰许久。”
宇文曜装模作样地转向曹福：“曹福，可有此事？”
李源瞳孔皱缩，杀意乍现，往前了一步，急急出声打断：“陛下，此人信不得啊！”
宇文曜抬手打断他。
那曹福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和刚才进来的时候不堪一击的样子全然不同，身上打着摆也被分不清是冻得还是气愤：“陛下，彭大人所言句句属实，草民感念大人救命之恩，才将安元之案的真相和盘托出，草民一念之差险些害了安大人，好在未酿成大错，草民愿当着众位大人的面，将真相公之于众。”
彭少阳站在离他两步距离的斜后方，见他这样总觉得有些奇怪。
虽然很显然那天夜里救下曹福的时候，此人心里就已经知道要他命的人就是李源，可他依然对于指控这个反目成仇的昔日同党游移不定。
想来也不难理解，尽管指使他的人是李源，可勾结外敌陷国都于危难、杀害朝廷命官、构陷重臣，光是这三件事，就已经足够他掉好几次脑袋了，李源要灭口，也无非就是让他死得快一些而已。
所以这次朝堂对峙，直到刚才，曹福都还是半推半就地被自己强押着上来的。
否则他也不用如此费心地和陛下一唱一和来引出他的话。
可这人这会儿怎么说变脸就变脸，是突然开窍了不成？
彭少阳短暂思索间，曹福已经用极快的语速把李源买通他陷害安元的事一清二楚的交代了，连收买他的银票几许，时间地点等细节都无一遗漏，听起来显得十分的真实可信。
众人当场炸了锅。
李源不管不顾地跪地高呼冤枉：“陛下！微臣当日整夜于府中设宴，招待的几位大人今日可都在场！曹福满口凿凿，含血喷人，无端攀咬微臣，还请陛下替微臣做主啊！”
宇文曜神色凝重，看向李源指名的几个朝臣：“诸位爱卿，可有此事？”
那几人心里虽万般不愿意蹚这趟浑水，可一来李源还没真的下马，二来他说的也确实是实情，于是只好随声应了。
宇文曜一掌重重拍在龙椅上，猛地起身，怒喝：“大胆曹福，竟敢信口齿黄，欺君罔上！”
曹福跟中了邪似的，咬着牙，整张脸都在用力抖动，眦目欲裂：“当天来同草民交涉的确实不是李源本人，而是他手下心腹乔穆......呃！”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保持着睁大眼的姿势朝前直直倒了下去。
彭少阳在他倒下的前一刻看清他嘴角溢出的黑血，当即大手一挥，喝令道：“有刺客，保护皇上！”
大殿上的禁军闻令而动，犹如一群训练有素的鹰隼，目光锐利地将皇帝陛下围在中间。
而此时朝臣动乱，方才曹福的那一句话眼看就要被淹没在人声的洪流中，李源暗暗松了一口气。
可惜他这口气才送出去一半，就听被人层层保护的皇帝陛下穷追不舍的开了金口：“来人，拿下乔穆白！”
他这一喝，慌神的众人立刻想起，这曹福死前分明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人群中的乔穆白脸色煞白，看着身边自觉分开远离自己的众人，朝李源投去求救的目光。
李源心下一惊，心知此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不得，可他袖中的暗器只有一发，实在没想到那曹福在中了毒针的情况下还能硬撑着把话说完。
他心念急转，上前一把抓住乔穆白的手高高举起：“你竟敢当着陛下的面行凶！今日我便代表刑部清理门户！”
说着，便要一掌照着乔穆白的面门拍下去。
乔穆白还没反应过来，只知道手里被人塞了一个圆筒状的东西，紧接着便是直逼眼帘的掌风。
李源杀意乍现，出手极快，也仗着彭少阳正在查看曹福的尸体，短时间内顾不上这边，不曾想彭少阳从没对他放松警惕，见他一动，便当机立断及时出手，剑锋一横贴着他掌下而去，随即往上一挑。
李源眼角扫到一抹寒光便已下意识往回收手，否则那只手掌怕是就保不住了。
他铁青着脸捏着手腕对着彭少阳：“大统领这是何意？莫不是还想御前行凶？”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彭少阳知道自己嘴上功夫赢不了在场的任何人，干脆戾气尽现，用上阵对敌时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李源的话音生生卡在喉咙口，成了一声奇怪的收尾。
被禁军迅速压制的乔穆白回过神来，此人虽然急功近利，脑子却并不算笨，当即明白自己这是被人抛弃了，差一点就被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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