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兄请坐。”
贺知山转过身来，眼睛似是在陆文轩身上打量了一圈。
陆文轩虽然知道他双目失明，但是被他这双清冷的幽眸一扫，还是感觉到了不寒而栗的感觉。
“仅仅因为我是陆家之人，所以二公子便如此排斥我？”
陆文轩知道陆家与贵妃绑定的太紧，世人皆把他们陆家当成了贵妃一党，以贺家为首的江南豪族，不愿意掺和贵妃与皇后的那些纷争，更不愿意涉足立储一事，所以与陆家几乎是不相往来。
但是陆文轩敏锐的察觉出贺知山对他的排斥，似乎不仅仅是因为政治立场，似乎还有别的原因。
“我与你，并无交集。”
贺知山习惯性的用手指敲打着桌面。
“我听闻，你来南陵，一直住在周家？”
“我初次下江南，对此地不熟，这才寄住于周家。”
陆文轩借住周家，其实是为了在长芦阁找东西，只是这个内情，目前还不方便对贺知山开诚布公。
“我昨日翻阅库房册子，发现阿芷一个远房表姑给她添了两箱嫁妆，那两箱嫁妆里头有昂贵的象牙珊瑚珍珠，价值不菲。”
贺知山敲桌面的手指突然停顿下来，笑道：“我仔细查询了下，她那所谓的远房亲戚，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陆文轩压力极大，想不到他竟然还真的去着手查白芷的嫁妆。
“没错，那两箱嫁妆，是我们陆家假借白芷远房亲戚的名义添的。”
“哦？”贺知山弯唇而笑：“陆首辅这般豪阔呀，那两箱嫁妆抬出去，可卖得万两银子，陆首辅随随便便就撒出去了，比江南豪族出手都还要阔绰。
不知皇上若是知晓当朝首辅如此豪阔，心里会作何感想。”
陆文轩与他对视。
这个传闻中的大梁第一公子，果真聪慧过人，观其外貌，清风明月，但是近距离接触，才能感受到他文雅之下透着的那股刺骨寒意。
真是不容他小觑啊。
好在大家都是聪明人。
陆文轩不与他绕弯子，直接说道：“白芷与我父亲渊源颇深。”
又意味深长道：“白芷还与贵妃渊源颇深，你娶了白芷，等同于，你与贵妃，你与陆家同样渊源颇深。”
“那日庆功宴，陆首辅见过白芷，一定寝食难安，”
贺知山微微眯眼，目光越发犀利。
“他看到白芷的脸，与某一个人相似，产生了疑心，派你来查。”
陆文轩默默垂首，没有说话。
沉默意味着默认。
不过陆文轩很快又补充了一句话：“周贵妃与她妹妹长的很相似，据说容貌相似度可以高达七成。”
贺知山挑眉一笑：“如此说来，陆首辅是心里有了答案。”
陆文轩心下一沉，在此之前，父亲甚至都不曾提起过白芷的存在。
他先是猜测白芷是父亲与贵妃的私生子，否则无法解释父亲为何会暗中扶持贵妃。
可是当父亲要他查长芦阁里的书信记录后，他又开始动摇了。
长芦阁住着的，是贵妃的妹妹周芸芸，父亲为何无缘无故查她当年的信件？
“只是依照脸庞来看的话，根本无法推断白芷是谁的孩子。”
陆文轩低声道：“父亲在此之前，一直以为那是他与贵妃的孩子吧。”
可实际上，生下白芷的却很有可能是贵妃的妹妹。
“你父亲真是风流，弄的一笔风流债，连他本人都记不清。”
贺知山调侃道。
“其实何须如此大费周章的猜测，以贵妃的性情，若白芷真是她所生，她会留其性命吗？”
“贵妃此人野心勃勃，为求上位，可以付诸一切，她今天的荣耀，全要仰仗与陛下的宠爱，白芷若是她所生的私生女，那不是徒留一个大大的把柄在世？她如此谨小慎微，怎么能容忍白芷的存活？
所以，只要跳出某个思维去看，白芷绝对不是贵妃亲生。”
“贵妃善妒歹毒，此前宫中的丽妃与她争宠，风头一时无两，后来丽妃失宠，贵妃是如何处置她的呢？
贵妃命人将丽妃的头发全都剃光，把她的身子埋在土里，然后在丽妃的头上栽花，后来丽妃不堪受辱，跳井自尽了。”
贺知山的声音婉婉道来，替陆家夫子分析着贵妃的真面目：“贵妃高傲自负，以为自己的容貌魅力无人可匹敌，姿色出众的丽妃挑战她的魅力，她留其性命慢慢折磨，那亲生的妹妹若是招惹了她的男人，你说她会如何处置？”
“紫禁城万千宫殿，藏污纳垢，可以承载诸多污脏之事，其实只要用心调查，还是能够查出贵妃每月喜欢召唤掖幽庭的一个奴婢去折磨……那奴婢名叫花奴，容貌嗓音尽毁。”
陆文轩听的一身冷汗，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回京都把一切禀告给父亲。
“多谢知山兄的解答。”
他拱手行礼，随后连酒都顾不上喝，直接起身离开。
贺知山反倒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饮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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