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夹层声
张主管将占婆人送上了甲板，又翻折了下来，他拿着一块狮子酥，咬一口，满满的酥皮掉了下来：“我说船主花钱雇你们来是看海的？都没有工作要做？全给我滚上来干活，偷懒的，我可看在眼里了，等到岸上，可扣你们俸钱。”
说罢将点心一口塞进嘴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若不是为了那点碎银，我早就和他翻脸了。”
“你还年轻，气性大，忍着点吧，你又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家里还有老娘了，我家里还有几张口等我回去喂呢，算了吧，干活吧！”
水手们纷纷叹气，这才又自顾自忙碌去了。
小林看着老宋离开楼层，也往甲板上去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师傅这几天都在忙什么。
他转身回到船舍，看着桌子上的两个饭盒，不住唉声叹气，一时间，眼泪都流了出来。赵平安心想，你早干什么去了？刚才不拉住二头，现在知道哭了？哭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小林呆坐在床边，等了足有两个小时，连饭都没有吃，等有人下楼，喊道：“小林，老宋说他有事情，让你去检查船板，记得要仔细一点，提灯给你放门口了。老宋还说，子时三刻，就去他的船舍找他。”
小林这才机械地点头，应了一声，出门拿起提灯，顺着走廊楼梯，一路往下。
通过小林的眼睛，赵平安不断观察着周遭的环境，从第二层船舱下来，紧接着就是第三层船舱，这也是船员的船舍，偶有一些人在走廊中走动。小林并没有停留，继续往下，这里便是那大大的仓库。
只是赵平安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这偌大的仓库中满满都是罐起尸，让他依旧心有余悸，但此时，这仓库里摆满了一个个巨大的货箱，也不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仓库里至少有百余人，有人在清点货物，有人在装箱，有人在搬运，各司其职。
有人和小林打招呼，小林也只是点头，他穿过货仓，径直往通往桨房的楼梯处走，路途中，见到几个工人搬着几个四四方方的铁板，小林看到了，也只当没有看见，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驻足的事情，可赵平安明白，这铁板，正是封住桨房以及船舱入口的那铁板，这些铁板，最终将封死这些通道。
只是鲸戟号上的人们，还不知道未来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小林来到桨房，赵平安往下看，才直观体会到了这鲸戟号的宏伟与巨大，船舷两侧的桨口伸进来巨大的桨柄，需要七八个人站着合力摇动，每个人都赤着上身，挥汗如雨，奋力摇动，整个桨房中，粗略估计就有几百人。
赵平安推测，这个船上至少有几千人，真是巨船，也难怪仓库里能有那么多罐起尸了，可问题是，就是几千头猪，想要全部杀死做成起尸，那都不知道要花费多长时间，几千个活人，那要花费多长时间啊。
小林从这些人身边走过，来到船中间，一个人说道：“小林，你师傅呢？这船板到底修好了没有？最近总能听到咚咚咚的声音从气舱传出来，你师傅不是押工头吗？能不能行啊？这船不会要塌了吧？”
小林说道：“已经排查出来了，船板夹层里好像有东西，但不靠岸的情况下，也不能贸然拆开来看，只能观察情况，慢慢修补，要不然后果比现在还要严重，总不能直接拆开看吧？”
“行吧，船也有问题，人也有问题，这一趟回去，我说什么也不出海了。”
“就显你嘴多，不干这个，你还会干什么？别偷懒啊。”
“抱怨两句都不行了吗？”
抱怨声此起彼伏，赵平安能感觉到桨房里压抑的气氛，小林提着灯，缓缓来到船尾，一名水手说道：“从左数，第十块，我们总能听到里面有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木板要断裂时发出的那种声音，也可能是有老鼠在里面，总之你们得想想办法了，光是听到这声音，就让人头疼。”
小林将耳朵贴在木板上，倾听着里面的声音。
赵平安听到木板里的确有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有人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忽然间，赵平安听到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像是风声，又像是有人在说话。
小林自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他将提灯放在船板上，使劲将耳朵贴近木板，用手堵住另一只耳朵，如此，那朦胧迷幻的声音，才渐渐收拢起来，汇成一句话：“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这句话不亚于一道惊雷，在小林的脑海中炸开，他可没有赵平安的定力，连连往后退了几步，脚下一绊，径直摔倒在了地上，头上的冷汗便流了下来，几乎失语，只喃喃说着：“这，这……”
周围的水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看着小林滑稽的模样发笑。
小林深呼吸了好几口，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这才犹豫着，又将自己的耳朵贴在了木板上，他仔细一听，片刻后，果然又听到了那句话：“放我出去。”
这一次小林虽有了心里准备，可听到这句话，还是扭头就跑，连提灯都不要了。
赵平安是见过船板夹层的，这夹层很窄，就是一根胳膊伸进去都费劲儿，更别说有什么人能进去了，如果非要说有人能进去，那除非是练过缩骨功的侏儒佬。
赵平安有意想要看看夹层里到底有什么，那夜潜沙是不是还在甲板里，如果能在这里得到夜潜沙，又有没有办法回到那个小木屋中呢？
一系列的问题出现在赵平安的脑海里，但他空有满脑子的想法和满腔的冲动，却毫无办法，因为直到现在，他还无法控制身体，只能被动跟着小林。他心想钻到哪个人的身体里不好，可偏偏是这个遇到什么事情都逃避的小林，真是让他头疼。
小林一路狂奔回到了自己的船舍，将门关上，用被子蒙住脑袋，如同一只鸵鸟，将自己藏了起来，不一会儿又啜泣了起来。
赵平安努力了半天，最终也只是叹了一口气，他心想，这个小林是靠不住的，今天晚上以老宋为首的水手定然有大动作，二层船舍也封了大半，鲸戟号恐怕这两天就会沉没，即便找不到回去的办法，也不能就这样什么都不做。
他努力集中自己的意志，想要控制这具身体，却感觉自己的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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