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意外发现的《瑶光剑谱》，使得密室之中本来相安无事的态势急转直下。
作为在场唯一一个身负内力之人，倾城自然而然担负起了控制萧毓的重任，可同时，她又分外焦急，想要从萧毓口中得到更多的讯息：是谁将《瑶光剑谱》藏在此处？是谁告诉他当年翠微居的真相？这个人，是否就是翠微居第二名凶手？
倾城有满腹的疑惑等着萧毓解答，可萧毓此时一颗心仍在纠缠往事。
“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凭什么断言长辈之事？”萧毓显然并不信任代月，还是选择坚信自己的判断，“当年代云深寅夜造访白家，之后我再去挑战，白鹤轩的剑术几乎是脱胎换骨，你敢说这其中没有代云深半分功劳？”
这段听起来有点耳熟，倾城忍不住插了个嘴：“你说的可是十五年前，代大侠在翠微剑派出事之前那次白家之行？”
萧毓冷哼一声：“没错。”
“说来也巧，我恰好听白家主提起过此事。”倾城在他身后，看不到他此时的神色，“那的的确确是白家主自行悟出的变通之处，代大侠只是前往白家与他酣战三日，且那一战的最终结果，是白家主战胜了代大侠。”
萧毓想也不想地反驳：“你胡说——”
“掌门师伯！”倾城提高音量将他打断，决定乘胜追击，企图诱导他放弃对那背后之人的无谓幻想，“这也不信那也不信，难道您就只信那个在此藏匿剑谱，却还要挑拨你四处争抢的人吗？”
萧毓闻言几乎呆立当场。
他不说话，现场就变得滴水可闻，倾城趁热打铁，在他耳侧缓声说道：“何苦还要继续为他遮掩？师伯，你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萧毓一时口干舌燥，喉结上下滚动，哑着嗓子出声：“是……”
他才将将吐出一个字，地面便忽地一震。
倾城毫无准备之下，险些被震得跌倒在地，萧毓则趁机用力挣脱了她的钳制，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吼，整个人有如一头发狂的野兽，飞身扑向代月。
“扑哧”一声，代月手中的裁云剑已然贯穿了萧毓的腹部。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代月屏住呼吸，握剑的手抖得厉害，怔愣半晌，她猛地将剑向后一抽，萧毓失去支撑，摇摇晃晃倒在地上，口中血沫喷吐，脸色灰败，已是将死之相。
日思夜想的仇人，就这样倒在了自己面前。
她尽力想控制住自己不要倒下，但全身的力气都已被抽尽，她不得不松开手，裁云剑“当啷”落地，双膝一软就要跪下时，被人从身后托住了。
倾城将她扶到墙边，问：“如何？”
代月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却转了一圈留在了唇齿间。
身后的石壁好像轻微地晃动了一下，有细碎沙石顺着石壁滑了下来，而更远处，隐隐有流水之声传来。
“莫姑娘。”她忽然开口，“我还要谢谢你。”
倾城被她谢得一脸莫名，未待回答，代月便自顾自继续说道：“谢谢你把我带到仇人面前。”
“什……么？”倾城一怔，抬头看了一眼萧毓扭动的躯体，脑中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但她没有抓住，“他……是他用我威胁你，是我……”
“从更早的时候，是你帮我进了逍遥谷。还得多谢你的剑了。”代月的声音一贯是没有起伏的，但倾城还是第一次从中听出了漠然，“不，应该再早一些，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救了我。你从来不会奇怪，我明明会瑶光剑法，为何还会被凌风羽追杀吗？”
“你……你不是因为没有内力吗？”
“那是骗你的。”代月轻轻叹了口气，“不然你以为师父去世后的这十年，我都是怎样过来的？”
“不对……”倾城下意识想要反驳，但却找不出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仇人是谁，我只是在等他来找我。但没想到他如此胆小，只肯派个徒弟来，我也只好顺水推舟，利用一下他的徒弟了。我被你救，接近你，又带着你的剑跳下邝北山，我知道逍遥谷的门生会在那里采药，我知道我拿着你的剑一定会被他们带回去。”
“他们会怀疑我是谁，而我，只需要一个不小心，透露瑶光剑谱就在我身上，他自然就会来找我。但萧毓是个多疑的人，我如果对他和盘托出，他不会相信，反而是我的许多'不小心'，在他的眼里都是线索。”
倾城有些呆滞地想，这些“不小心”里，也包括我吗？
代月好似看透了她的想法：“但这还远远不够，怎么让他相信，毫无防备地从我这里学习瑶光剑谱？”
倾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然放开手后退了两步：“别说了！”
代月没了支撑，软软地靠着石壁，她眼睛盯着倾城，还是初见时那双澄澈得近乎漠然的眼睛，口中诛心之语却丝毫不停：“用我救命恩人的性命相逼，这样说出来的话，是不是很可信？”
倾城现在一个字都不想再听。
她同代月，几次相逢皆是凶险。那个雨夜，代月拿着她的剑义无反顾地冲进雨幕之中，而后两个月，她亦从未停止过寻找。怎么会？怎么会是一个骗局？
代月还待说话，地面却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她脚下无力，直接滑坐在地上，倾城也慌忙扶住了身侧的石壁，有些讶然地看向她。
代月心中苦笑，故事讲长了。
倾城略带迟疑地问她：“这是……怎么了？”
“要塌了吧。”代月应道，说话间猝不及防吸进了点灰尘，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你还好吗？”倾城向她的方向迈了半步，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突兀地停下。
代月摇摇头，有些怅然地闭上眼睛：“你走吧，前方应该有暗河连通外界，至少最后这次，我还给你了。”
倾城脱口问：“那你呢？”
代月晃晃受伤的肩膀，还是使不上一丝力气，只得苦笑道：“我这样，走不了了。反正仇也报了，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也是。”倾城道，“反正你就是个大骗子，死了就死了。”
代月闭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似乎很赞同倾城的这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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