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识到了，对方谈起这个话题的原因。
周围静得只余下澹澹流淌的水声，堤岸上的步道旁，掉光叶子的树木只余白骨似的枝干，在路灯的照射下微微摇曳。
风温和地卷起女孩垂在额前的发丝，让她几乎要紧张地闭起双目。
但，堀凛光最终还是睁大眼瞳，笔直地注视前方。
“按照之前的约定，我会好好听的，小武的回答。”
对于那多番因素推动之下的告白的答案。
“嗯，那我——”
“等一下。”
她忽然竖起手掌阻止了他的话，断断续续地开口，“要再做一个约定才行。”
“就算小武给出的，是拒绝的答案。”
光努力吐出并不想听到的字眼，呜噎着捂住胸口，“我也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任性地离家出走，不会做什么危害星川同学的事。”
因为看到了将那种情况极端化后的自己，因为实际体会过了这么做后不止是对喜欢的人，还有对其他人的影响。
她认真地拒绝和自我的另一种可能性沦为相同的个体。
“所以，不需要将防止这样的未来纳入考虑。”
堀凛光不会再次偏离当下前进的道路。
她展颜微笑：“不会真的带小武去死后世界的，不过这次失败的话之后依然会缠着你，然后再一次堂堂正正地把自己喜欢的人从讨厌的魔女那里抢夺过来。”
这是属于她的第二次的告白。
青梅竹马小巧的拳头捏住了她今天穿的长裤，在上面带起仿佛代表心绪的褶皱，她像是期盼，又像是不愿意继续往下听似的仰起精致可爱的容颜，那熟悉的面孔上恐怕是第一次出现他并不熟悉的神情。
尽管如此，李武还是和过去一样拿她没办法。
“这个约定，我也答应你。”
“那顺便把恋人的契约也答应了吧。”
光开玩笑地说。
“我没办法和星川葵分手。”
明媚的月亮似乎也不愿意听到接下来的话，不知从哪里新扯出一片厚重的阴云遮挡住了自己。
“她是个笨蛋，经常心口不一，偶尔傲慢自大，有时候还会诉诸暴力。”
“但是，她同样善良开朗，一心一意地付出感情……不，说这些没有意义，更重要的是我喜欢上了她，喜欢她美丽的容颜、漆黑的长发，喜欢第一眼看到的那个和怪物鏖战的魔法少女。”
“不用再说下去了，小武。”
光颤抖着闭上了眼。
最终，她还是没能一直注视前方。
“不行，一定要说下去。”
李武几乎略显粗暴地打断了她，“我也没办法说不喜欢光。”
“……什么？”
她呆愣地怀疑自己听错了。
“两份喜欢是一样的、或者大声喊你们都是我的翅膀……这种漂亮的话只适合那些真的对所爱之人一心一意的人讲。”
他要用更为卑鄙、更为无耻的话语来形容自己的愿望。
“换成我的话，应该说没办法想象和光分开的未来。”
只要开启话端，后面的内容反而能流畅地说出口，“上次的事件之后，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如果当时两个世界发生交错，你真的被带走，而不是以可能性的形式分裂出那个去往异世界的光，从此消失，甚至永远不会回来会怎么样？”
“我想象不出那时候我的样子——就好像想象不出不需要空气存活的普通人类一样。”
“我是空气吗？听上去很廉价的样子。”
光不太高兴地撇撇嘴，但是终于再次望向李武。
“你不止是空气，还是每天早上烧开的水，一日三餐的饭食，我们在冬天院里的雪地里共同埋下的种子，互相交换的棒球手套，一起看过的星星和歌剧。”
如果能像是说出敌人的真名一样，简单地组织起富有逻辑的言语就好了。
但现在，他只能不成体系地倾诉。
“我不知道，当时和你在一起时涌现的到底是对异性的爱情还是和家人一点一滴积累的亲情……因为我们初次相遇的时间太早，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李武回想起雪天跨过阳台的女孩，当时的记忆仍然鲜明如斯。
“但是我现在确定，如果将你从我的过去抹去，一定会留下大片大片无法填补的空白；如果未来没办法和你在一起，想到光会离开，我也无法接受那样停滞不前的人生。”
现在，他才是那个拿起锁链，试图捆缚住她的人。
“雪地里埋下的那颗种子并没有发芽生根，但是我们经历的日子如果能孕育出什么……”
他顿了顿，明确自己的内心，“我想至少现在不会再将它和家人之情混淆。”
“作为青梅竹马，我需要你，光。”
“作为异性，我喜欢你，堀凛同学。”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你提出的恋人的契约签上名字，并将期限改为永远。”
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流水声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样，抛下两人，将他们留在无声的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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