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雪儿’和‘顾小莞’已尽得你的真传,另外几个天资有限,我看也就止步于此了。大师,你的威胁无效。”
之前的十四年,“慕衣舍”始终谨守“粟宓什”的“门规”,不跃雷池半步。直到“顾小莞”的接连十几幅“成品”已找不出任何瑕疵;直到“慕雪”已能源源不断地构想、描绘出一幅又一幅迥然不同的诡秘画卷……印染着“慕雪”身上那幅“低语”的轻薄“蚕衣”,仿佛一夜之间铺遍了“慕衣舍”的每一家商号。“粟宓什”这才明白,原来“慕冬阳”不是犯了一个错误,而是从一开始就在算计自己。
“慕冬阳,你是个无耻的骗子。”
涉及艺术的争执,慕冬阳尚有些情绪。面对辱骂,则完全无动于衷:“我是个守信的商人。但你要弄清楚,我究竟答应过你什么。
我答应会让‘刺青’之艺在中原开枝散叶,但从没答应过要用‘你认为对’的方法;
我答应‘遵守’你的规矩,但从没答应过要‘传承’你的规矩。因此‘每幅刺青,只能落在一人身上’这种自掘坟墓的师命,跟你学艺的七人,会遵从一辈子。但他们的传人,不会再理。这一节,也希望大师提早有个准备。”
粟宓什怒到极处,反而没了怒容。对于慕冬阳做的事,他无能为力;对于慕冬阳这个人,也已无话可说。“雪,我走了。”
慕雪当然清楚,师傅说的“走了”不是离开这间书房。他要离开这个欺骗了他的地方。
“师傅,别走,求你了。我身上这幅,没人能补得了。”慕雪跑过去,双手握住粟宓什的左臂,轻摇、呜咽。她了解师傅的执拗,不敢认为这样就能将他留下。可如果只因做不到就省去,那也太残忍了。
“小莞可以,不会比我差。”粟宓什能猜到,其实“雪”也骗了自己。但他不愿多说什么,甚至不愿抻手抹开慕雪的抓握,怕那样的话,她会立即哭出声来。他只是默默地、缓缓地朝门口的方向走去,无声诉说着自己的坚决。
慕雪不敢强拉,也不愿放手。就这么握着,跟着……跟至门外,跟出廊道,跟入院中。“师傅,要是知道我把你气走了,小蛾师姐…会打我的。”
“别害怕,我会劝她。”粟宓什极认真地安慰道。
慕雪再也忍受不住,双手紧紧锁着粟宓什的左臂,“哇”地哭了出来。“师傅,你为什么不骂我……为什么不骂我。”
粟宓什任由她环着手臂,任由她将脸埋在自己肩头。但他的另一只手没有抬起,没有轻拍慕雪的后背。对于这位天资极好,但为人有些缺陷的弟子,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狠毒的事。
“雪,我走了。”过了半盏茶时分,慕雪已经不哭了,但双手仍不肯放。粟宓什没有办法,只好重复。
慕雪慢慢抬起头,顾不得入怀拿出丝帕,只用左手袖管抹干了面上残留的涕泪,另一只手仍紧紧握着粟宓什的手臂。她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了出去。似是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踌躇片晌,终于还是咬牙开口:“师傅,我知道这些话,说出来没有用。说出来…你会更不喜欢我。但我还是想说。是替父亲说,也是为我自己说。
模拟‘刺青’的‘蚕衣’和‘彩绘’,是可以让父亲赚到更多钱,这没有错。但他也是真的爱极了‘刺青’这门技艺,是真心要将它传承下去。‘如此伟大的艺术,不能就这么绝了!’这是父亲的原话,真的,师傅。他讲过好多次,好多次……”就语义而论,慕雪没有说谎。唯一不同处在于,慕冬阳的原话其实是“如此伟大的艺术,不能就这么断送在你师傅手上!”
粟宓什没有回应,只站在原地,静静听着。
“其实父亲想做的事,和师傅是一样的。只是…他的方法有些不同。这一点上,我认同父亲多些。不,不是多些…对不起,师傅,对不起。我完全认同父亲!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这句话,就连不识字的稚童也能背出。师傅,刺青这门技艺,在中原之地,委实太过离经叛道。让人知晓容易,让人接受,千难万难。‘蚕衣’和‘彩绘’,是必要的过渡;‘一幅只落一人身’的规矩,必须废除!
父亲知道…不,是父亲和我都知道,师傅定然不会接受。所以十多年来,一直不敢擅动,只能在每一场‘慕衣舍’的‘艺展’最后,让身有刺青的艺人压轴登台,以此维持人们对‘刺青之艺’的热情。可这并不容易,毕竟能看‘艺展’是只是极少数人。想点燃整个丰临,只能靠口耳相传。时日久了,看的人仍然爱看,看过之后却不怎么‘传’了。
其实,我们推出‘蚕衣’和‘彩绘’最好的时机,应是‘慕雪的新衣’那一次。但是当然不行,师傅当然不会答应。如今,我和‘顾小莞’日臻圆满,‘慕衣舍’也开始……用自己的方法做事。
‘艺展’只能让人们知道‘刺青’,惟有凭借‘蚕衣’和‘彩绘’,才能将它铺展出去。也只有当足够多的人将它‘穿’在身上、‘绘’在身上之后,才会渐渐有人起心动念,试图将它‘刺’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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