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施岚拉车门的手也停住了，顺着方铎的目光望去:
小区的路上走过来一个中年人，瘦瘦的，高高的，头发有些白了，但人显得很精神，牵着一个男孩，大约八九岁的样子，也是瘦高瘦高的。
一老一少，有说有笑，中年男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接着挠一下男孩的咯吱窝，男孩笑着躲，男人笑着追了上去。
他们跑过来，眼看就要经过方铎开的车，方铎那只准备拉开车门的手，往座椅旁边猛的一抠，整个人连同座椅一起躺了下去。
施岚的目光一直在那一老一少身上，听到车里的动静，收回目光时，发现方铎已经躺下了，似乎害怕那两个人发现他。
他面无表情，又不是完全没有表情。
确切地说，是面如死灰，但长长的睫毛在快速地抖动，或许是睫毛扇起的风太大，他的眼睛被吹得干涩，他伸手去揉，却打翻了一潭湖水。
那湖水肆虐横流，瞬间就在眼角刻下两道鸿沟。
施岚转了转身体，俯下身去看他，他却忽然抬手捂住双眼。
“到底怎么了？说话呀。”
施岚有些心疼地伸手，想去抚摸他的脸颊，却又停在半空中，想了一下两人的关系，又把手缩了回来。
“没事。”
方铎喘了几口气，又抬头回望了一眼，再等了一会儿，才突然拉开车门:
“走吧。”
绕到杜浩岳母的家后面，只有短短一分钟的路，施岚再看他时，已经像换了一个人，站在一个假山后面，只是风轻云淡地望着十几米外的客厅。
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切都是施岚的错觉。
客厅里开着灯，杜浩推着一个老太太过来，拉起她的手搭在自己脖子后面，然后抱起她，放在沙发上。
他拿起遥控器，调到戏曲频道。
老太太喊了一句:“再大点声儿！”
杜浩调大了音量，喊道:“妈，你先看着，我去厨房做饭了！一会儿叫子恒也回来吃饭！”
假山后面，方铎皱眉道:
“这个杜浩，看来还真是个孝子。”
施岚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说:
“不过这就更奇怪了，我在户籍系统里查过了，杜浩亲爸亲妈还都健在，你说……他连亲爸亲妈那里都不去，为什么反倒跑到这里来照顾岳母呢？”
“这不很正常吗？”
“一点都不正常，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可毕竟还不是亲儿子，正常情况下，这个男的最疼的还是自己的父母，至于岳母这种关系，大面儿上能过得去就不错了。”
施岚说着看了方铎一眼，接着说道:
“你想啊，老婆死了，这种岳母和女婿之间的关系就更淡了，很多男人巴不得赶紧撇清关系，可你看看这个杜浩，不反常吗？”
方铎哼了一声道:“你比我还无情，在你眼里，就没有好人。”
“谁说的，在我眼里，你就是好人。”施岚立刻接道。
方铎摇摇头，眉头紧锁地看了她一眼，问:“刚才杜浩说的子恒是谁？查了没有。”
“当然，我这个平时不出外勤的法医，不鸣则已，一鸣绝对惊人，在破案上，绝对给你是保姆级的服务……”
“少废话，直接说重点。”
“你对我态度就不能好点儿吗？普通同事之间也不能这样！”
施岚噘着嘴不说话，等他开口道歉，可什么也没等到，他只是一脸严肃地瞪着她。
算了，跟这个智障计较那么多干嘛？施岚叹了口气，说:
“子恒，全名王子恒，是王静的亲弟弟，今年27岁，无业，好像谈了个女朋友，长得还挺漂亮的。”
“好像？”方铎冷冷地问，“你查案都是这么不确定吗？”
施岚想要发火，又怕惊动客厅里的人，于是上去一脚踹在方铎小腿上，趁他站立不稳时，踮着脚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方大侦探，拜托你搞搞清楚，我是法医，不是外勤，没必要为你跑东跑西的。而且，你要是再装逼，老娘掉头就走！”
“呼……直接说不就好了，非得踹我一脚干嘛。”
方铎拍了拍自己的小腿，接着说:
“走，去会会他。”
“哎！你不是答应了人家不告诉他岳母的吗？怎么不讲信用。”施岚跟在后面小声喊道。
方铎边走边说:“既然不是外勤，那就听外勤的，我说去会会他，说了要告诉老太太了吗？”
“嘁！还真是个小心眼。”
施岚做个鬼脸，跟了上去。
杜浩开门的时候很惊讶，随即把方铎拉到一边问:“不是说好了不告诉我岳母的吗？怎么又变卦了。”
“我们只是来随便看看，不亮明身份，就说是你同事。”
方铎这么说，杜浩才把他带进来，“妈，我同事在附近办事情，来家里坐一会儿。”
老太太虽然腿脚不利索，但脑子还没迂，慈祥地对两人笑了笑，摆摆手，算是打招呼了。
杜浩给两人倒了杯水，又跑到厨房做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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