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里勘察现场呢。”
程涛小声说，“其实，哪还有什么现场啊，昨天就上吊死了，来了这么多亲戚朋友，真有现场，早就被破坏了，咱们也就是做做样子，给死者的娘家人一个解释而已。”
方铎头也不回地走进院子。
“哎！我不是说不让你……”
“哎呀程队，你就让他看看吧，保证不惹事。”
叶晓静挤了挤眼睛，跟着方铎进去了。
这是一处自建房，院子很大，有块菜地里种着黄瓜，通往堂屋有一条水泥路，上面是一个木质的长廊，搭着葡萄架。
院里院外都有人在吵，环境很嘈杂，根本听不清在吵什么，但是能看出来分两个派别:死者的娘家人是一派，婆家人是另外一派。
马展宏一个人站在长廊下面，用手电照着头顶的葡萄架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里就是上吊的地方吗？”
方铎在马展宏面前停下来，抬头盯着葡萄架问。
“嗯。”
马展宏说完，突然趴在地上闻了闻。
没想到方铎也跟着趴下来，凑着地面闻。
很快，两人一起摇头，马展宏转身就要进屋，方铎左右看了看，从墙角拿起一把铁锹，对着水泥地就砸了起来。
好好的平整的水泥地，被他几下就砸出一个大坑。
马展宏回头，只一皱眉，随即笑着摇摇头。
“笑什么？这么关键的物证不提取，怪不得九年前不给溺死的人做尸检。”
方铎冷冷说了一句，马展宏脸色立刻就变了。方铎却没管他，找了个蛇皮口袋，捡起几个水泥块丢了进去，然后径直走进堂屋。
屋里只有一个老太太坐在马扎上，看上去有些老年痴呆，自言自语道:
“败家子，该死！败家子！该死！”
旁边有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缩在墙角，哭得撕心裂肺。
院外一个缠着白布的男人见有人进屋，立刻跑了过来，跟方铎介绍道:
“警察同志，这是我妈，老年痴呆了。旁边那个是我妹妹，魏玲。”
“你是？”
“我叫魏鹏，是死者李珊珊的丈夫。”
说到自己妻子的死，魏鹏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方铎看了一眼身边的叶晓静，说:
“给他录份口供。”
“刚才已经录过了啊，你没来的时候。”魏鹏说。
“那就再录一份，问清楚李珊珊是怎么死的，越详细越好。”
“请吧。”
叶晓静带着魏鹏走了。
方铎看了老太太一眼，走到玻璃棺材旁边，仔细看里面摆放的尸体。
他围着棺材一圈一圈地走，时而蹲下来看死者的头，时而扶着棺材看死者的脚。
李珊珊死后，魏鹏找人给她化了妆。
妆化得不错，此刻棺材里躺着一个安详貌美的女人，穿着大方得体的衣裤，头发也被梳的很整齐，面色有些许红润。
如果不是躺在棺材里，看上去就像一个美貌少妇睡着了一样。
突然，方铎在棺材尾部停了下来，蹲下去盯着她的脚看！
看了很久，他才换了个角度，目光依然盯着她的脚。
马展宏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蹲下来看了看。
方铎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也正在看方铎，两人很有默契地点了点头。
方铎不动声色地站起来，环顾整个院子。
那块菜地里搭着简易的木架，一根根黄瓜搭在上面，随着微风摆动，快熟了，瓜香混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气味。
方铎趴在黄瓜上闻了一口。
院子门口的程涛踮着脚尖往里看，正好看到这一幕，赶紧对身边的刘帅说:
“你去看看那小子神神叨叨的又在干啥，看住他，别给我惹事！”
刘帅刚要进来，只听院外有人大喊一声:“警察同志！”话音刚落，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就冲进院子里，抱着方铎的脚脖子就哭:
“警察同志，你要给我姐申冤啊！我姐就是被魏鹏害死的！”
说话的是死者李珊珊的弟弟，李明。
方铎低头看了看，平静问道:
“有证据吗？”
“还要什么证据！”李明抹了一把鼻涕，“自从我姐进了他们魏家的门，就一直受气！那个老太婆一直给我姐脸色看，魏鹏听他妈的，也给我姐气受！”
“还有吗？”方铎皱眉。
“开棺验尸！一定能发现证据！”李明突然想起来，说道。
“嗯，有道理。”
李明抬头，他没想到警察会这么快答应他，一时愣在那里，抱着方铎脚脖子的手也松开了。
方铎走进东屋，叶晓静的笔录还没做好，方铎直接问了魏鹏:
“你老婆死的时候穿的什么衣服？”
“就是平时穿的睡衣啊，她平时不上班，所以在家里也穿得很随意，昨天早上我去上班，晚上下班以后，进了院子就看见她吊在那里……”
魏鹏情绪悲痛，已经泣不成声。
“方铎，你给我出来！”
程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怒气冲冲地把方铎拉了出去。
到了院外僻静地方，程涛气得指着方铎吼道:
“我就不给喊你过来！你这个惹事精，都跟人家家属说了什么？谁同意你开棺验尸的，啊！？”
“初步判断，是他杀。”方铎淡淡说了一句。
程涛惊讶地看着他，半天没说出来话。
他以前对方铎的印象确实是惹事精，可自从侦破了那起伪造成交通事故的故意杀人案以后，他心里也承认这小子确实有两把刷子。
可是，他心里还是怀疑，轻声问道:
“这话可不能乱说，你知道这么定性意味着什么？整个案件性质就变了！有证据吗？而且毫无理由的开棺验尸，有可能会造成警民矛盾的。”
“我说了，只是初步判断，想知道真相，只有进行尸检。”
“好小子，你这是又把皮球踢给我了！”
程涛踌躇不定，好在马展宏走了过来，看了他一眼，说:
“尸检，有问题我担着。”
程涛心里明白，马展宏是整个临江市局的资深法医，他说要验尸，应该不会错。
所以，马展宏开口了，自然是给他吃了个定心丸。
“好，我来安排。”
为了防止魏鹏家的人因为拒绝尸检而造成突发事件，程涛给分局领导打电话，调来了几十个巡警，才把决定尸检的消息公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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