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心妍听完后，心思一动道：“最后一幅看画时你不在，那就是一幅郎世宁的画作，你说那是京城后门造的？”
赵源自然知晓，但还是摇头否认道：“没看到画，我也说不上。”
“那第一幅呢？”
说着两人也到了门口，此刻天色再度阴沉，院子里已经飘出炖鱼的香味，他邀请道：“不嫌弃的话，中午在这吃吧。”
季心妍此刻求知欲正浓，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阿满看到季心妍咧嘴一笑道：“心妍姐，我们中午吃炖鱼，昨晚我去现抓的，可鲜。”
易兰萍原本在厨房忙碌，听到这一句，也探头出来，对着季心妍笑道：“快了，你们到厅中坐一会，马上就能吃饭。”
赵源请季心妍进屋，阿满拉着小生就出了门，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你说第一幅是哪一种制假方式？”
赵源没想到这姑娘还挺好学，他也不再隐瞒道：
“第一幅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是作假，而是代笔。
代笔自古就有，吴道子公开让自己学生代笔，半公开的也有，比如说文征明、董其昌等，都有学生代笔的作品，
但这些往往会告知求取者为代笔之作，或作为人情转赠，就算是收钱，也会区别于本人所作。
但金农不一样，他则有一个代笔的团伙，专门用于批量制作字画，用于谋取高利回报，
而真正金农先生的原作，也并不是很多。”
（现在这样的现象依旧很多，手工作业，学生用老师款的，学生发表学术论文，以教授名义的。）
“那你这一幅呢？”说来说去，又绕到了赵源手中的画作。
赵源犹豫片刻，还是如实道：
“这个画作本身仿自南宋赵伯驹的江山秋色图，赵本真迹其实就在故宫之中，
这一幅虽然是仿作，但艺术价值同样不低，主要是仿作的人也是名人，而这上边的钤印，除了千里、伯驹两方，
其他的像文征明和唐寅的章，应该都是真的。”
“那是谁画的？”
“仇英，虽然他不是苏州片儿，但我们其实可以将其划归在一类，毕竟仇英早期也是带团队靠仿前人名画为生的。”
季心妍小嘴张成了O型，她自然是知晓仇英是谁的，明四家之一，
仅以工笔重彩来论，仇英为四家之冠，且他可称为全能画家，无所不精，这也是他区别于其他三人之处。
“价值能有多少？”
“不知道，估计要问岳老了，这是大作，足有十五平尺，这是此画可贵之处，
但这只是仿作，而且仇英并未署明款，这又是其折价之处。”
没有明款，但有暗记。
当然一部分收藏画作之人，只是图风雅之名，他们更希望的是明款，一打开就知是何人所作，
买的是名，而非画作的艺术价值。
眼前这一幅还有一个可贵之处，则在于画中文征明和唐寅的留款是真的，
这两人的民间形象和熟识度，可是相当高的。
“你怎么懂这么多？”
“看了几本书。”
如果说之前，赵源会说自己有师父，现在他自然不会透露这些了。
他对字画作假能如数家珍的重要一点，就是自己二师父原本就是此道中人，
二师父是上海的那一拨，兴起于解放前后，但这一拨人一直名声不显，原因多方面，
一是解放前后，文玩还不成气候，花了功夫制出，也不卖出好价格，
其二也是，水平确实是跟不上，所以在赵源看来，自己二师父就是个二把刀。
“心妍姐渴了吧，给。”阿满风风火火的跑回来，递给季心妍一瓶可乐。
这是不过了啊，一晚摆摊只挣五六块钱，这一瓶饮料可就得一块五。
而且小生也抱着一瓶搁哪不时的尝一口，表情很是夸张，赵源都怀疑这小子不是在喝可乐，更像是在喝药。
没一会，饭菜上桌。
季心妍尝了一口鱼，随即双眼一亮道：“好吃。”
“好吃那就多吃点，自己夹，别客气。”
易姐虽然这样说，但还是多拿了一双筷子在一边，打算随时给季心妍夹菜。
阿满不时的看一眼天色，嘴里还念叨道：“咋还不下呢。”
他是盼着来一场暴雨，晚上再去捉鱼呢。
饭后，季心妍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赵源，我想把那幅画带给我爷爷看看，要不你和我一起？”
赵源直接将画再度拿出来递到她面前道：“你拿去，我相信你。”
季心妍其实还有另一层意思，对于赵源这番动作她愕然的同时，又有些窃喜，
她想了想又道：“你是打算自己保存，还是打算出手？”
“我没有保存的条件，价格合适还是出手吧。”
画作和瓷器等物可是不一样，保存过程中，不仅要防虫鼠，还对空气的湿度有较为严苛的要求。
“那你跟我一起吧，我爷爷认识不少喜欢这些的人，说不准能给你找个好买家。”
赵源想了想道：“那我先给岳老回个电…”
“我家里有电话，走吧。”
旁边的易姐都为赵源着急，出口催促道：“就算不谈事，你送小妍回家不是应该的，快点去。”
赵源只得起身，易姐还贴心的递了一把伞道：“路上万一下雨，这个带上。”
出了门，两人顺着阜阳路往南走。
“赵源，你有没有想过去京城发展？”
“没有。”赵源回答的很干脆。
季心妍与他并排，低着头道：“我八月底就要回京城读书了，我爸妈都在京城工作，我爷爷不久之后也要回调京城。”
她对赵源只能算淡淡的好感，并未上升到甚浓的爱慕之心，
此刻，也只是把赵源当作一个能谈得来，并能时时给她带来惊喜，很厉害的一个朋友。
见赵源不吭声，她展颜一笑道：“我到时给你写信，你记得给我回。”
赵源有些不理解，电话不是很方便吗？
不过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记得用毛笔回我的信。”
赵源也明白了她的用心，只是微微一笑算是答应。
隔得并不远，季心妍的家就在六安路的老工学院内，现在已经更名为工业大学，但本地人还是称之为工学院。
进入大门，走进主楼后边的家属院，两人的脚步都不自觉的加快了少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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