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被称作末日的年代，我们许诺给彼此陪伴，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
苏晓樯忽然觉得不害怕了。
就像在遇到李雾月的时候，杨闻念把她丢进了埋骨地那条尼伯龙根前，他轻轻说，‘呆在那里不要害怕，也不要乱跑，等我去接你’。
女孩子，有时候很好哄的。但最好答应了就做到，做不到她也会很失望的。
杨闻念的声音渐渐远去，苏晓樯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进入了自己的身体，沿着脊柱冲进心脏，又随着心脏的跳动流淌到全身，像是力量、也像是悲伤。
她仿佛置身在一个滚筒洗衣机里，有人按下了启动键，于是她被悲伤的漩涡卷起，愈沉愈深，仿佛死去的蓝鲸落向海床，它的同伴轻声唱着悼念的鲸歌……
轻轻把苏晓樯无神的脸庞放在她蜷缩起来的膝盖上，杨闻念用房间里找到并带过来的剑划破自己的手掌，鲜血滴落，他围着苏晓樯转了一圈。
一道血色的圈把女孩围住，像是孙悟空用金箍棒为唐僧画下的禁制。
杨闻念握紧拳头，高贵的血统让掌心瞬间止血，他凝视着手中染血的制式汉剑，忽然往右边的空气重重划下。
一个扭曲的透明人影被斩断，哀嚎着飘成白雾。
杨闻念已经开启了灵视，灵视中无数虚妄的影子死侍往这边狂奔，像是草原上许久未曾进食的鬣狗群闻到了腐肉的味道……
但持剑的男孩守在女孩身前。
他是王，他是草原上的雄狮。
————————
苏晓樯只觉得一个瞬间那股钻心的疼痛就全部消失，仿佛自己并没有被那七颗圣刑钉一颗颗扎进脊骨。
视野白茫茫的，什么看不清……
“这里是哪里？”女孩漫无边际地走着，“我上了天堂吗？”
她伸出手想要拨开迷雾，但是手一伸出，就被什么东西卷了进去。
天空撕裂，闪电轰鸣……
苏晓樯忽然发现自己是从云巅掉下来的，她剥开的迷雾……是那片血红色的天空！
吼！
忽然有吼声传来，紧接着是连成一片的怒吼，透着愤怒、透着无尽的哀伤……
一头浅白色的巨龙从空中坠落，它的身躯魁伟高大，翅尖是深蓝色的冰晶。
无数头龙围着它一同落下，仿佛送别，仿佛哀悼。
终于，它坠入了海里，激起了滔天的巨浪。整片大海在奔涌，波浪一层卷过一层，冲击着岸边的冰山，仿佛海洋也在为它的死去而悲伤。
“海洋……与水之王？”苏晓樯觉得自己猜到了它的身份。
忽然，女孩感觉自己撞进了什么东西上，而后视线忽然扭曲，再一睁眼，视野里出现了无数的龙群。
她变成了一条龙！是围着海洋与水之王从天空坠落的那群龙的一员，苏晓樯控制不了这具充斥着力量感的身躯，但是那股悲伤却沁进了她的心底……
让女孩也忽然因为龙王的死去而悲伤了起来。
她想起了杨闻念的最后一句话：‘这是被称作末日的年代，我们许诺给彼此陪伴，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
可是海洋与水之王死了，一定会有一个与它缔结‘彼此陪伴’诺言的人或者龙悲伤吧……
思绪刚刚落下，苏晓樯就听到了一声心碎的悲鸣。她控制不了这具龙躯，但是这条龙也望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仿佛被那声音吸引。
那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冰山，白蓝色的冰层中间有一条和刚刚死去的海洋与水之王很像、但是更加庞大的龙在挣扎，它扭动着身躯，几十公里长的冰山都被撞出密密麻麻的裂缝来。
它在嘶吼，在不停地重复着一段简单的音调。
那是早已失传的龙文，但如今变成了一条龙的苏晓樯听懂了。
“姐姐……姐姐……姐姐！”
那是一个小女孩的呼喊，她的心碎成了一片一片，如同那道被撞碎的冰山。
迪拜大厦那么高的碎片轰然砸入海里，冰冷的水流溅起，替那条冲出束缚的龙洗刷干净了腹部的伤口。
她冲了过来，冲到了姐姐死去的地方。
但沉默了半晌，最终只爆发出了一声怒吼。
吼！
该经历过怎样的孤独，才能发出这么让人忍不住悲伤起来的哭嚎啊……
妹妹抬起头来，金色的竖瞳望天，倒映出血红色的天空。
苏晓樯附身的这条龙也抬起头来，目光中一个黑色的身影在云层中舒展双翼，仿佛要把天空遮蔽。
“尼德霍格……”女孩能感觉到自己附身的这头巨龙的身躯颤抖了一下。
但是有龙在怒吼，是失去了姐姐的妹妹。她张开双翼，在海面上盘旋起舞，扭动着身躯朝天空开始了冲锋，月光都仿佛被她妙曼的舞姿所吸引。
所有海洋与水之王的族裔都开始怒吼，一个王死了，还有另一位王在，它们跟在妹妹的身后，向着天空，向着尼德霍格冲锋！
它们是弃族，它们已退无可退。
卷落的月光仿佛由天而降的潮水，飘渺恍惚得像是波斯舞女身边的轻纱；而无尽的海水从脚下升起，如由地面泛出的极光，折射出耀眼的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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