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六确实等急了，远远地看见王大卫的身影，跳着脚喊道：“大卫，大卫，咋样？严重不？”
王大卫走到隔离带内侧，语气平稳：“放心。这病虽然凶险，但咱们有药，已经给曹七用上了。何老也把过脉，有效，见好了。我有九成把握。”
曹六：“别九成啊！还差一成呢！”
王大卫：“啧！我可是正经大夫。你啥时候见过正经大夫把话说满的？那不成走江湖、卖大力丸的了嘛！我们跟他们可不是一个工种。”
曹六：“那，你能不能给个准话？”
王大卫：“哎呀！九成都已经够准的了，你咋那么贪心呢？大夫说的九成，你得这么理解：一百个病人，九十个都能顺顺利利地痊愈。曹七哪能那么倒霉？”
曹六：“那还剩下十个呢？”
王大卫：“病情有变化，没按照预想的发展呗！有变化也不用怕，对症下药就行了。”
曹六：“那你就不能想个办法让它没变化？”
王大卫：“本来也没变化啊！瞎折腾啥？别再折腾出事儿来。”
曹六：“那，我能干点儿啥？”
王大卫：“还真有。曹七想喝粥，你知道她的口味吧！去熬一锅。”
曹六：“好，好。想吃东西就好。有忌口吗？”
王大卫：“没有。你就挑她爱喝的弄吧！嗯......多熬点儿，我也蹭一碗。”
曹六立即行动，王舜臣抢先发言：“哥哥，问你个事儿。你那十四天是从今天开始算，还是等曹七好了开始算啊？”
好犀利，扎心啦！老铁。
王大卫嘴角抽搐：“从好了开始算。”
王舜臣：“哇！那哥哥可有得等了。”
我当然知道，还用你说？
王大卫：“你是不是该回青唐城了？”
王舜臣：“明天走。都总管怕我累着，让我休息一天再回去。”
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你相当欢脱啊！
却听王舜臣继续道：“说不定下午董毡就投降了呢！”
王大卫如遭雷击。
不会这么快吧！董毡，是男人就坚持下去。好歹挺到何塬弄出些眉目再投降。你不投降，死的人都算你的；你一投降，之后再死人可就算我的了。
你爹是一代枭雄唃厮啰，你可不能给他丢脸。身为青唐政权的末代君主，你得给我支棱起来。别怂啊！
王舜臣这张破嘴，有毒。
也许是董毡离得远吧！这一天，他没有任何动静。隔离圈儿内新增了二十六个病患。而王大卫，又欠了一笔账。
杨阙打完一针，裤子都还没提，就嚷着要王大卫赔大枪。并指明要他送给王昇和向三的那种，还是两杆。因为，张全是他徒孙，王大卫得负责。
枪是小事儿。这味道，好熟悉啊！
王大卫又跟杨阙聊了几句，明白了。原来你不是曹家派来的，而是王厚的表哥。我说怎么这么熟悉，那我还真得谢谢你手下留情啊！你可比你表弟厚道多啦！
随即又想到了王厚，那混蛋的小日子想必很惬意吧！佳人相伴，美酒佳肴，还能在代表大会上耀武扬威......
这本来是我过的日子啊！猴子才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凭什么？凭什么？
越想越气。
次日。
王舜臣总算是走了；董毡依旧没动静；病患新增三十；曹七退烧了。
又一日。
曹七想吃肉。烤羊腿那种层次的肯定不能给她，顶多在粥里加点儿肉丝。再想加，那就该皮蛋了。
诶！大宋人还没见过皮蛋呢！发明一下，给曹六找点儿事儿做，不要总烦我。
董毡依旧没动静。
新增病患骤降到五人。这就......完事了？会不会来个触底反弹？只有天知道。
又一日，噩耗突降——何塬病了。
医生被传染是重大事故。
医生可以自由活动，谁也说不清他在潜伏期内都到过哪儿。此外，这会给其他医生造成恶劣的心理影响。自己都保不住，还怎么安心给别人治病？
按说不应该啊！防护措施我都讲过好几十遍了。何塬还比别人多一副眼镜呢！难道，变异了？不是吧！玩我呢？
会不会是他自己主动传染的？压力太大，搞不定，一病了之......
一脑袋乱七八糟的王大卫带上其他医生，直奔何塬的帐篷。
何塬有独立的帐篷，不大，家具只有一张床、一个药炉，以及一地药材。药材上没贴标签，所以王大卫基本都认不出来。
见王大卫进来，何塬连忙起身，先戴好口罩，而后施礼。动作比平常更见迟缓。
王大卫：“怎么样？打针了吗？”
何塬：“惊扰先生了。弟子愚钝，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
我去！真是主动传染的。行啊！老何。你开窍了？可以进太医局混个编制了。
何塬：“......先生的药实在灵验，一针即见效。弟子，不敢妄加揣测，唯以身试法，求之一二......”
刹那间，一股浩然正气从何塬那瘦小的身躯之中迸发而出，这小帐篷根本就装不下。王大卫的脑瓜子被震得嗡嗡的，呆立当场，一言不发。
“师弟，可有所得？咱们一同参详参详。”
“好，好......”
随即，一场医学研讨会就地展开。
都是中医词汇，王大卫闹不懂，只有安静地旁听。他这几天也曾翻看过《黄帝内经》，没看进去，因为他遇到了传说中的“知见障”。
所谓知见障，可以用牛顿第三定律类比。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同时存在，大小相等，方向相反。
人学习知识，运用知识，取得一些成绩。同时，他所学的知识也会对这个人产生反作用力。表现为：学习新知识更加困难，如果新知识属于体系架构截然不同的另一套学问，则难上加难。
王大卫还没找到好办法。似乎，只有先将旧知识清扫干净，才能读下去。然而，他脑子里的破烂儿实在太多了。
人多力量大。很快，研讨会总结、归纳出五个药方。想进一步缩减，却做不到了。
何塬只有一张嘴，该用哪一个呢？何塬表示：他可以先撑一天，等有了更多线索，再做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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