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
大臣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低声讨论着如今的局势。
北漠骑兵向来骁勇善战，自德康年间便不断侵扰边境，姜影深上位后，为拉拢契丹共同抵抗北漠，便将姜星沉嫁了过去。
后来契丹内乱，姜影深借机出兵将契丹收入囊中，北漠见大齐扩张如此厉害，又有荣恩公王老将军坐镇，却也不敢动手。
可自去年王老将军病逝，朝中竟没几个可用的将才。
北漠便起了心思，时不时的派一小股骑兵去大齐北漠边境打家劫舍。
姜影深并没有对这些小打小闹上心，北漠便越发猖狂，竟秘密联系上了布日固德，借着他对大齐边境的了解，一举入侵，竟都已经到了镇山关附近。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依老夫的意思，咱们应该快快出兵，将北漠那些鞑子赶出去。”
一个穿着绯色小杂花虎豹补子的官员气冲冲的说着，花白的胡子翘了又翘。
听了这话，另一个穿着白鹇补子的官员却是冷哼了一声。
“祁老将军，您说的容易，您可知咱们国库里还剩多少银子，能供将士们走多远的路，打多久的仗？就算够了，您满朝堂瞧瞧，能找出几位将军同北漠打过仗？”
那祁老将军剑眉一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赵老头，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我大齐被他们按着打，那岂不是成了缩头的王八了！”
“谁说要做缩头乌龟，老夫的意思是要议和！议和你懂不懂！让百姓们能修生养息，不比打打杀杀的好吗？”
户部赵郎中胡子也一翘一翘的，显得颇为滑稽。
众人你一嘴我一嘴的争执着，谁也不肯相让。
“太子殿下到，长公主殿下到。”
通传声响起，随着几道身影的出现，大殿中渐渐安静了下来。
姜瑜走到正前，面色阴沉的扫了众臣一眼。
“孤已经派京卫指挥使柳碆去接父皇回京，诸位大臣不必担忧，等父皇回来再做决定。”
“这……打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等皇上回来再行决定，那北漠怕是又要再多得几座城池了。”
听着下面窸窸窣窣的议论，姜瑜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自然知道军机不可错失，可他也知道自己父皇最忌讳的便是大权旁落，自己若真的未经他是准许动了兵权，怕是自己这太子之位也要动一动了。
“太子殿下三思啊，皇上如今还在江南，柳指挥使就算是快马加鞭也要三四日才能见到皇上，这耽搁的不仅仅是战机，更是边关百姓和将士们的命啊。”
祁老将军声音颤抖着，连眼眶都有些泛红。
他年轻时便和荣恩公一起驻守边关，也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见过那些个被北漠契丹侵扰过的城池，对边关的百姓将士自然也更加怜悯。
如今瞧着太子错失战机，白白将边关城池百姓送与虎狼之口，自然是心痛的。
“孤……”
姜瑜正要说话却被一旁的姜星沉忽的打断。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既然皇上还未调兵遣将，那不妨让兵部和户部先行筹措粮草送往镇山关，众位大人觉得如何？”
“殿下英明。”
不知是谁高呼一声，众人也纷纷迎合，一时间竟没了反对的声音。
看着面色平静的姜星沉，姜瑜的脸色愈发阴沉。
……
公主府，摘星楼。
黛杨提着盏灯笼，一脸焦急的在楼下徘徊，时不时的还往远处看着。
忽然一道玄色身影快步过来，黛杨辨认了片刻，快步迎了过去。
“商督主，你可算来了，殿下今日早上从宫中回来便进了摘星楼的小佛堂，水米不沾牙，已经在里头呆了六个时辰了，您上去瞧瞧，劝劝殿下，千万别熬坏了身子。”
商陆一边往楼上走着，一边低声吩咐。
“让膳房准备些八珍糕、素汤一类好克化的东西送到霞明殿。再给我拿一壶荔枝膏水，略带些凉意的便好。”
黛杨听了忙命人去准备，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将微凉的荔枝膏水送到了商陆的手中。
商陆感受着手上的温度，这才大步上楼到了小佛堂外面。
吱哑。
门开了一条小缝，里头传出一声略带沙哑的斥责，随即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似是有人从蒲团上直起身来。
“本宫不是说过，任何人都不许过来吗？”
听着那有些不正常的嗓音，商陆忽觉得心头一紧，缓缓将手中的壶放在门旁的高几上。
“晓晓不让他们进来，也不让我进来吗？”
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的停住了，紧接着便是扑通一声。
商陆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便冲了进去。
只见姜星沉斜着摔在地上，一只手还扶着膝盖。
“晓晓。”
商陆忙将姜星沉扶起身，小心翼翼的揉捏着她的小腿和膝盖。
“腿麻了吧，跪了那么久的蒲团。”
姜星沉并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自己毫无知觉的足尖。
不知过了多久，那钻心的麻意才缓解开来。
“这令牌，你先拿回去吧。”
看着面前熟悉的青铜飞鱼令牌，商陆勾唇笑了笑，仍是不轻不重的捏着姜星沉的小腿。
“真的想停止了？”
回答商陆的只有无尽的沉默和极压抑的抽噎。
他心头一酸，伸手将姜星沉揽进怀中，低声哄着。
“没事，晓晓不哭，先皇和先皇子们会理解你的，不哭不哭。”
怀中人的身子不能自抑的抖了起来，商陆胸前的衣料也被决堤的洪水浸湿。
“我……我不想停止的，但我……我不能让大齐的……子民……”
姜星沉抽噎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没事……没事，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商陆轻轻拍着姜星沉的背，一下下的帮她顺着气。
从知道边关密信到来的时候商陆便已经预料到今天的情景了。
他太了解姜星沉了，她要复仇，可她更是大齐的公主。
当初她十几岁时便能为了大齐的安宁远嫁和亲，如今自然不会让大齐陷入内忧外患的情景。
所以姜影深不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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