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宫宴本来就是让青年人们相互认识的，也让各家长辈相互看一看，选一选以后的姻亲。
恰好今日的头名是裴寂和步云霓，此刻两家又碰上，他们两个郎才女貌，站在一起美得犹如一幅画卷，确实如同那人所说，颇有些缘分天定的意味。
“不过是恰好罢了，”定国公哈哈大笑一声，显得非常随性，“儿女缘分都看他们自己，我们家里没那么多讲究，还是要看醒之是否喜欢。”
他这么一说，步无隐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他却也道：“小女年纪还小，不急着定亲。”
步云霓显得有些羞涩，她低下头去，不敢开口。
裴寂也一脸淡然，仿佛说的不是他的婚姻大事。
两家都这样含糊其辞，好事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没有继续再说这些事。
步无隐也没有继续凑在那说话，寒暄几句，就领着上官婉静和步云霓离开了。
此时宫道上的人已经少了许多，上官婉静想着方才的情景，倒是笑了起来：“若是认真说起来，裴世子当真难得，若是窈窈……”
步无隐突兀地打断了她的话：“夫人，休要胡言，方才定国公的话已经很明白了，我们不要自讨没趣。”
他打断得特别仓促急迫，仿佛上官婉静说了大逆不道的话一般，令上官婉静有些错愕。
步无隐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他喘了口气，握住了上官婉静的手，眼神往后面勾了勾。
“孩子还在，你莫要再说了，若是不成……”
他此刻表现得是个非常关心孩子的慈父，那意思很明显，若是同定国公府的婚事不成，而步云霓又因为这些闲言碎语心动喜欢上裴寂，那岂不是很痛苦？
上官婉静没那么多心眼，立即便被他带偏了，点头如捣蒜：“倒是我疏忽了，以后不会再提。”
步无隐勉强勾起一抹笑：“这就好。”
当步云歌和步云烟跟着宫人来到宫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一家三口言笑晏晏的样子。
步无隐先扶着上官婉静上马车，眼睛里都是专注，之后，他也那样慈爱得把步云霓扶上马车。
而在今日之前，他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步云霓。
步云歌紧紧攥着手，指甲在手心刺出一道道血痕，可她却仿佛察觉不到疼了。
在她身边，步云烟的眼睛里只剩下怨恨。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最后得了优等的是她呢？
凭什么被夸奖，被赞美，出尽了风头的人是步云霓。
步云歌听到她的呢喃，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她用低哑的嗓音说：“涟涟，你今日为何会唱不出歌，你没想过吗？”
“你明明能好好说话，却偏偏不能歌唱，是不是……是不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呢？”
步云歌似乎在关心步云烟，她话里话外去都是引导和暗示。
“你看，最后我们都丢了面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出尽洋相，可她却风头尽显，还被带去鸿雁殿炫耀。”
“今日也是我们倒霉，谁让我们运气不好，她运气好呢？”
运气这个词，本身就不在常理之中。
若是任何人凭借自己的努力夺得名声和尊敬，都用运气两个字盖过，那就真的让人无话可说了。
但步云烟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切。
她的心已经被怨恨和嫉妒啃食，被那些嘲笑的目光刺得千疮百孔，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步云歌今日的丢脸，跟她完全不同。
步云歌自己抄袭了他人的作品，临摹了他人的画作，她被当中揭穿，应该是咎由自取，不能归结为倒霉。
但当时步云烟已经没有心思关心殿上的情形了，她脑子乱成一团，又难过又嫉妒，又委屈又不堪，在内心深处，还有深深的惧怕。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怕穆姨娘知道这一切，很怕父亲看着她冷漠的眼。
可事到临头，她还是要面临这一切。
那些惧怕都堆积在她心地深处，现在被步云歌这么一挑拨，步云烟心里的恨意又翻涌上来。
步云烟没有人能怪罪，没有人能埋怨，所以她就顺着步云歌的话，把矛头指向了步云霓。
似乎只要怨恨她，怪罪她，她就不会被责罚，就会忘了那一场难堪的噩梦。
就在步云烟走神的时候，两个人已经上了马车，安静坐在了马车上。
马车咕噜噜转动起来，在颠簸之中，步云烟回过神来。
她抬起头，面色苍白看向对面。
上官婉静正一脸担忧看着她，似乎很是关切。
步无隐眼神淡淡的，浑身上下都是冷意，让步云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就在这时，她目光看到了步云霓。
步云霓安静坐在一边，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那张面若春花的脸显得越发柔静美丽，即便在有些昏暗的马车里，那张粉白的面容也仿佛在发光。
她是那么美，那么好，那么出色。
步云烟咬紧牙关，心里的恨意破茧而出，一瞬击溃了理智。
“父亲，母亲，都是她，都是她害的我！”
上官婉静有些错愕，似乎没有听明白她的话，而步无隐狠狠皱起眉头，显得越发不耐。
“涟涟，这是在马车上，休要顽皮。”
步云烟哪里管的上这些，就是因为在马车上，才要先把罪定下来。
否则回了家，见到穆姨娘，她当如何辩解？
步云烟眼睛通红，不敢看步无隐阴鸷的眼，只恶狠狠看着步云霓。
“父亲，母亲，都是步云霓害的我，她今日一定给我下了什么药，才让我唱不出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丢了人。”
“父亲，母亲，她害的不是我，是我们永安伯府。”
这真是空口就要污蔑人了。
步无隐原来对她多宠爱，现在就有多失望。
“涟涟，你怎么可以这样污蔑同胞姐妹？”
步云烟眼里的眼泪流了下来，在她朦胧的视线里，上官婉静垂下了眼眸，再也没有看她。
她对她彻底失望了。
步云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是她害的我，是她害的我，我没有胡说，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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