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船上后，步云霓才发现今日的如意号很安静。
从码头看过去，船舱的窗户都黑着，游客们大多还在不夜城乐不思蜀。
登上了船，船舱掌柜便上了前来，问：“小姐怎么不在不夜城多玩一会儿？”
步云霓便笑了：“有些乏了，想早些休息。”
掌柜就把她下午买的东西拎在手里，亲自送她回了天字二号房。
“小姐，明日到了港口，家里可有人来接？若是赶不及的话，如意号也有马车可以送小姐归家。”
这服务确实不错。
春袖就上前一步，笑道：“多谢掌柜，家中有人来接的。”
掌柜等清禾开了门，帮她们把东西都放好，得知步云霓要用水，就喊了扫洗婆子过来。
顾妈妈走了一日，已经累得不行，步云霓就让红穗同她下去休息。
红穗倒是不太想走。
“小姐，您一会儿要沐浴，奴婢在此处伺候你吧。”
步云霓笑笑，温和安抚她：“妈妈也得洗漱呢，你还是侍奉妈妈吧，我这里还有春袖。”
这么说着，还是把顾妈妈和红穗连哄带骗送了出去。
步云霓说是需要春袖伺候她沐浴，实际上她自己一个人就能洗得干干净净，甚至只需要清禾帮她把新衣裳先找出来，其他都不需要两人动手。
春袖站在屏风之外，看二小姐自己洗头洗澡，听到里面的少女心情极好地哼着歌，心里难免有些复杂。
她忽然想起有一次她遵从夫人的命令去给大小姐送东西，恰好碰到大小姐在沐浴。
里里外外八个丫鬟来回忙碌，有洗头的，有修指甲的，还有给她涂香露的，总归没有一个闲人。
大小姐婴儿一般，什么都不会做，只能被人伺候。
“春袖，春袖。”
步云霓的声音响起，把春袖从回忆里叫出来。
伴随着水声，步云霓的声音轻灵温和：“回去之后就不能经常见了，若是你能来琳琅阁，你就多来几趟，我们一起吃茶。”
她声音带着笑：“母亲是个好脾气，不会苛责下人，但你们也会辛苦，有什么过不去的就来寻我说。”
步云霓就是这般和善性子，这几日看下来，春袖已经深有体会。
她吸了口气，虽然也觉得这一趟如意号的行程让人不舍，可美好的梦境总会被打破。
“小姐，回了家若是有事，您也可以多跟夫人讲讲。”
春袖不自觉有些偏向她。
“夫人是真的很和气，可毕竟要管束这么一大家子人，妈妈们就有些凶了。”
春袖说：“小姐你别怕，有事说事便好了。”
步云霓就笑了：“春袖你真好。”
春袖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回答。
“我记得，你父母也是家里的，在庄子上做管事？”
春袖是家生子，她父母都在庄子上做管事，她是家里最大的，下面还有个妹妹。
“是，小姐，奴婢爹娘都在庄子上，是府上的田庄，专出米粮的。”
“你妹妹多大了？”
“十二了，母亲想着再过些时候，就让奴婢求一求夫人，给她寻个好去处。”
步云霓是刚刚想起春袖的根底的，她父母就是庄子上的老人，她还有个妹妹，后来去了步云烟的琉璃轩，也不知如何。
因着永康二十年柳姨娘同永安伯闹崩，两人关系急转直下，而柳姨娘又病了，步云霓便只能搬去母亲的听雪院，侍奉汤药。
那一年她几乎没有出过听雪院，同春袖也没什么交情，所以等到永康二十一年她出嫁，都不知春袖之后如何了。
不过看春袖这般善良平和，她妹妹应该也不差。
步云霓想了想，道：“春袖，你觉得我的琳琅阁如何？”
春袖愣住了。
步云霓声音里都有些羞赧：“我比不上长姐和三妹，我那里也不是什么好去处，但我的为人你应该能知道。”
“你妹妹来了我这里，指定不会被人欺辱。”
这是步云霓能保证的。
他们这些家生子，论说什么前程，顶天就是做管事娘子，或者夫人少夫人们身边的管事妈妈，命运早就定下了。
春袖的父母也不是夫人或者伯爷跟前的红人，她能选到伯夫人身边，肯定是因为她自身足够优秀。
她若是拿了妹妹的事去求夫人，夫人肯定会给指个好去处，但这样不仅消磨了她在夫人那的情面，也不知自家妹妹以后的命运如何。
春袖一瞬间就动心了。
她想了想，道：“小姐，我家阿妹名叫夏绿，人有些不开窍，若是小姐愿意收她，奴婢感激不尽。”
她说着，就要给步云霓磕头。
隔着一道屏风，步云霓自然看不到这些，倒是清禾眼疾手快，过来扶了一把春袖。
“春袖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小姐身边如今正缺人呢，”清禾笑道，显然很高兴，“以后琳琅阁多了人，我们也高兴呢。”
春袖眼睛有些红了。
步云霓那里不是热灶，想要安排个三等丫鬟再是简单不过，只要同周妈妈说上一声，上下打点一番，那就成了。
春袖如此想着，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
她没有兄弟，只有这一个妹妹，家里从小就有些疼宠，只是她们都是做奴婢的，不能让主家白白养着，长大了总要伺候小主人的。
去哪里，伺候谁，是很有讲究的。
跟着步云霓，以后很有可能离开永安伯府，但那又怎么样呢？步云霓的心正，心底里有良善，哪怕是顾妈妈这样的人，她也没有随意就打杀了去。
春袖觉得琳琅阁是府里最好的去处了。
比梧桐斋和琉璃轩都好。
谈妥了这事，春袖心里大石落地，步云霓也长舒口气。
红穗和顾妈妈都不能长久留在身边，她总得把自己的人手攒起来，只有一个清禾显得太过单薄了。
步云霓起身擦干身上的水，穿了中衣出来。
她一头乌发垂在脑后，露出那张出尘的绝色容颜。
所有雕琢都被卸去之后，反而有种别样的素雅的美。
就仿佛生长在天上顶上的雪莲花，出尘不染，迎风而生。
步云霓看着春袖笑了。
“夏绿是个好名字。”
在她们隔壁，裴寂从浴桶中起身，他身上的腱子肉漂亮极了，在烛光之下散发着荧光。
裴寂取了帕子慢条斯理擦着身上的水，一边喃喃自语：“步云霓，倒是个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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