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袖沉默了。
步云霓说得都对，即便顾妈妈再如何，她也是二小姐唯一能依靠的。
“有些事，不能放到台面上讲，但我心里多少也明白，”步云霓低头抹了了一下眼底，“既然无法改变，维持现状也挺好的。”
“我知道你的好心，打心底里感谢你，我虽在家中无足轻重，但若有什么事，你可以来同我说。”
春袖有些惊讶，她愣了片刻，忙道：“二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步云霓摇了摇头，制止了她的话头。
“但我是这个意思，我真心想把你当成是……是朋友的。”
最后三个字，步云霓咬字很轻，几乎让人听不清。
一个世家小姐，一个家生奴婢，如何能做朋友呢？
步云霓并非要同春袖做什么朋友，想要一下就同她姐妹情深，似乎打破了这一层主仆身份，他们就迅速能成为知心人。
这都是骗人的。
但步云霓隐藏的意思，春袖明白了。
步云霓在告诉她，她感谢她的劝解，感谢她能说这几句话，她心里念着春袖的好。
这就足够了。
不知道为何，春袖甚至有点惋惜。
依她看来，这个一直平平无奇的二小姐，倒是比声名显赫的三小姐要好得多。
春袖放了心，道：“多谢二小姐愿意听奴婢唠叨。”
步云霓端起茶杯，同她碰了碰茶杯。
然后，笑着一饮而尽。
府中所有与她没有敌意的人，都可以成为朋友，若是以后人人都是她的朋友，她的路还会难走吗？
步云霓垂下眼眸，唇角勾着不易觉察的笑。
过了两日，如意号已经抵达玉京前的最后一站，遂宁港。
这几日在船上吃吃喝喝，吃茶听戏，几乎是偷出来的悠闲时光。
等到了遂宁，还有半日就到玉京，她才终于有了即将回家的真实感。
遂宁是玉京边的大城，有热闹非凡的酒楼茶肆，有一座热闹的不夜城，里面兜售来自整个大祁的货物，绫罗绸缎，百味香料，面脂胭脂，样样俱全。
不夜城中有来自花朝国的舞伎，有荒漠赤燕部的烈酒和金酒壶，有彻夜不停息的灯火。
不夜城是不宵禁的，只要进入不夜城，就可以在里面通宵达旦，一夜到天明。
如意号停靠在遂宁时是下午，大约申时左右。
从此刻开始，如意号就不再前行，待到次日清晨巳时才会启程，在傍晚时分抵达玉京。
比快船多的那两日，有一半都留给了遂宁。
或者说，留给了不夜城。
步云霓之前就同顾妈妈商议过，说趁着下午去逛一逛不夜城，等到夜禁之前就回船上。
顾妈妈起初是有些犹豫的。
一个是步云霓手里没什么银钱，不过就那二三十两银子，进了不夜城若是收不住，转瞬就要花光。
再一个不夜城人多口杂，天南海北的人都有，还有不少异族，若是闹出了别的事，她回去要挨责罚的。
但她自己也想去不夜城看看，见一见那样的场面。
春袖也从来都没去过不夜城，步云霓见她们几人都很心动，便道：“咱们一起去，用了晚食就回来，如何？”
春袖这才点头：“好，但二小姐不能乱走，要让奴婢们跟在身边伺候。”
步云霓笑了：“这是自然。”
几个人说定之后，都有些兴致勃勃，步云霓也没去过不夜城，想到那传说中的灯火楼城，不由有些心驰神往。
临下船时，步云霓叮嘱顾妈妈：“妈妈，记得把我的月银带上。”
顾妈妈面色一僵，不是很情愿。
小姐以往都是自己花用，今日怎么要动她那“一半”的月银了？
听到这话，春袖有些疑虑：“小姐的月银怎么在顾妈妈那里？”
“小姐是伯府的千金小姐，以后出阁定要做当家主母，不早早学会管账，以后如何行事？岂不是给伯府添笑话？”
顾妈妈要反驳的话就咽了回去。
这些年她作威作福惯了，自觉步云霓已经被她拿捏住，反正步云霓一直都在琳琅阁里躲着，很少出门，也不爱说话，家中上下对她也没那么多关心，倒是让她一时拿捏住了步云霓。
这一趟出来，她却要时刻小心。
因为有春袖在边上盯着，看着，她不能让春袖抓住把柄。
顾妈妈心里一阵抽痛，却还是辩解一句：“小姐年纪还小，我怕她胡乱花用，这才收了些月银上来，替她保管。”
“还是小姐记性好，我这就去取来，一会儿去不夜城花用。”
话说到这份上，她是指定要出血了。
顾妈妈面色难看走了，春袖心里又叹了口气。
这二小姐的日子可真难过啊。
她觉得日子难过的二小姐正在跟清禾叽叽喳喳，在盘算一会儿都要买些什么。
等顾妈妈回来，主仆五人才去了船舷边，等待下船。
游客们大多都是冲着不夜城来的，几乎全船的人都下了船，排队要等上一会儿。
顾妈妈和春袖拿着天字二号房的门牌去问可否免于排队，清禾和红穗陪着步云霓在队尾等。
她们特地晚些时候出来，没想到还有不少人没有下船。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月白身影出现在步云霓眼前。
裴寂摇着折扇，领着小厮松庭从船舱出来，抬头看了看天色。
他面上一直挂着和煦的笑，笑容如朗月清风，松柏冬雪，让人觉得分外舒服。
见了众人在排队，他也很自觉排到了步云霓的身后。
裴寂主动见礼：“小姐安好。”
步云霓后退小半步，道：“公子安好。”
“小姐也去不夜城？”
“公子也去不夜城？”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步云霓勾起嘴唇笑笑，见红穗正疑惑地看着她，她便轻轻捏了一下红穗的脸。
趁着红穗不注意，步云霓才回过头看向裴寂。
“公子，近来发现船上少了些人，觉得有点冷清。”
裴寂勾起薄唇，冲她疏朗一笑。
“有些人，自然要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小姐放心便是。”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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