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保很想说自己一直以来做的都是良心生意，但话到嘴边就像装上了某个不可视的结界，怎么都说不出来。
“这不能怪我。”
尴尬的沉默过后酒保还是打算出言为自己辩解，
“以前的时候大家都兑水，谁知道现在诺里斯那家伙就逮着我抓？”
“以前是什么时候？”
酒保上下打量一番莎琳，确认自己没在盖斯城见过这个长得不错的女剑士便开始大吐苦水：
“你看起来像外地来的？这就不奇怪了。
“以前当然是魔王还没...怎么说呢，就是魔王还没弄出公投那档子事的时候。
“当时大家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往魔族那边想。
“那段时间有个叫诺里斯的巡逻队士兵三天两头来我这里喝黑啤酒。”
“是兑了水的。”
莎琳抢答道。
“确实是...”
酒保脸上露出懊悔之色，
“谁知道那家伙不简单，我只是看他呆头呆脑的，就在他的黑啤酒里面掺了点水，却没想到那其实是个...是两个魔物。”
“两个魔物？”
莎琳顿时来了兴致，她虽然知道这片土地被魔族以某种手段夺取，但具体过程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现在有人免费为自己讲解她高兴还来不及。
“对，诺里斯其实是那个骷髅的名字，他平时装的像个人是因为身上包裹了一层史莱姆。”
这种描述对于年轻的莎琳来说还是有些猎奇，她的眉毛难以抑制地皱起，同时嘴角也很没礼貌地咧开。
“其实诺里斯根本不喜欢喝啤酒，而且作为骷髅他也喝不了，是那只史莱姆喜欢喝啤酒，所以他们经常来。
“后来，魔王弄了那个公投之后他们便露出了本来面目，然后诺里斯和那个史莱姆被选入了监察部，专门负责这一片街区。”
“他们都监察什么？”
莎琳好奇问道。
“什么都查，那些摆摊的称准不准要查，哄抬物价的要查，尤其是喜欢查我的酒馆...隔三差五就换一张脸来买杯黑啤酒，而且很喜欢带兜帽，我真是要害怕死了。”
莎琳尽管心中并不情愿，但还是下意识觉得这有些记仇的魔物好笑，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
酒保说完这番话也开始看着莎琳的脸，说来奇怪，如果莎琳此时变成一只史莱姆，酒保的心中反而会舒一口气。
可惜莎琳并未如酒保的心愿，她只是静静喝着那杯黑啤酒，时不时问些外乡人经常提出的问题。
“你刚刚说的那个‘公投’，是不是有很多人被赶走？”
酒保也乐得换个话题，连忙接上了莎琳的话，
“可不是嘛，好像有好几万呢，因为投了反对魔族留下的票，而且数量没有过半，所以被那些魔物遣送出境了。”
莎琳点点头，想到了前段时间涌入贝克子爵领的近一千名流民，感觉自己找到了事情的关键，她又追问道：
“那你投票了吗？”
酒保挠挠头说道：
“当然投了，那天子爵领所有的人都投票了。”
他下意识使用了这片土地以前的称呼，这是与外乡人交流的常用手段，因为他们经常会询问“魔罗里达”是哪里， 而酒保对于这个问题早已感到厌烦。
“所有人都在城里？魔王是怎么做到的？”
“他说进城的人全都发一枚银币，不管男女老幼全都有份。”
“那你这种本来就在城里的...”
“我前一天晚上专门出去了一趟。”
酒保对自己的小聪明洋洋得意，似乎再也没别人想到这个办法。
“所以你就投了赞成票？”
女剑士的语气里好像带着几丝诘问，酒保并不是很喜欢这种语气，但对待顾客的心态让他选择了讲道理。
“没什么问题啊，大部分人不是都投了赞成票吗？
“我就是一个开酒馆的，又不是那些从小就训练的骑士，万一哪天开始打仗了，我肯定会被抓壮丁，说不定就是有去无回，所以能不打最好别打。
“再说了，这几年我的生意的的确确有变好，以前那个伯爵在的时候，我这的啤酒十天都卖不完一桶，最后几杯连气泡都没了。
“你是外地来的可能不知道，我真觉得那些魔族还挺和善的，除了诺里斯和他的小跟班。”
酒保话音落下，酒馆的双向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衣着朴素的男人似乎被冻得够呛，颤抖着手脚走到了吧台附近掏出一把铜币：
“一杯黑啤。”
酒保和莎琳同时看向这人，酒保转身开始打酒，莎琳则是犹豫一番之后试探着问道：
“诺里斯？”
陌生男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出现了改变，随后他的五官开始扭曲变色，最终从脸上的孔洞里缩了回去，露出一个白森森的骷髅头，尽管骷髅没有表情，莎琳还是感受到了对方的困惑：
“我们认识？”
“嗯，刚认识。”
莎琳只是试探一下，没想到对方真是酒保说的诺里斯，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想要交流的，偏过头开始抿自己的第二杯黑啤。
酒保听到诺里斯的声音身体本能地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往橡木酒杯里面多倒了些酒液，直至白色泛黄的泡沫在杯口形成一个小小的锥形。
他转过身看向吧台方向，两只半透明的触手已经开始无声地拍打起吧台表面，像是在指引酒保。
“酒鬼史莱姆。”
酒保脸上表情不变心中却是短短骂了一句，虽然对方三天两头查自己的酒，但其实每一次都是给钱的，他收起那把铜币，默默看着史莱姆的触手形成管状伸入酒杯。
那堆白色的泡沫开始慢慢下陷。
“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神奇啊...”
酒保心中再次无声嘀咕道。
一边的莎琳总感觉叫了对方名字便丢下不管这件事不太好，于是又缓缓转过头，果然看见名为诺里斯的骷髅空洞的双眼仍然盯着自己。
她搜肠刮肚一番最终还真找到了一个适合外乡人询问本地魔族的问题：
“诺里斯，请问你知道魔王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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