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在雷鸣与骤雨中倏忽而过,转眼入了八月。雨林的秋天来得悄然——不是北方那种层林尽染的宣告,而是一种内在节奏的转换:午后雷阵雨少了,夜晚有了凉意,野果从青涩转为饱满的深色,空气里飘着某种成熟的甜香。
八月初的第一个清晨,那拉村在薄雾中醒来时,发现溪边的几棵野生龙眼树挂满了金黄色的果实。孩子们最先发现,欢呼着跑去摘,岩婶看见了,忙喊:“别急!等玉婆看了能不能吃!”
玉婆拄着拐杖慢慢走来——自那次生病后,她的步伐慢了些,但眼神依旧清明。她摘下一颗龙眼,剥开,果肉晶莹饱满。尝了一口,点头:“熟透了,今年比往年早了半个月。”
“是气候变了吗?”许兮若问。她最近开始有些长胖了,宽松的异国服饰下,肚子上似乎有了“游泳圈”。
玉婆摇头又点头:“是变了,也不全是。树有自己的记性,雨多阳光足,就熟得早。但太早也不是好事——果子熟了,鸟还没准备好迁徙,吃不完就落了。”
这话像是某种隐喻。许兮若捋捋头发,若有所思。
早餐时,岩叔宣布了一个消息:“镇上通知,九月底要举办‘雨林文化节’,邀请附近十几个村子参加。问咱们村要不要去展示。”
会议室里顿时议论纷纷。
“去啊!这么好的机会!”阿强第一个举手,“让外面看看咱们的东西!”
小梅却犹豫:“展示什么?怎么展示?要是变成‘表演’怎么办?”
“去年隔壁村去了,”岩婶回忆,“弄了个大摊位,卖工艺品、小吃,还请了歌舞队表演。听说一天就卖了好几万。”
“好几万”这个数字让一些人眼睛亮了。但岩叔补充:“镇上也说了,希望咱们村能展示‘不一样的东西’。特别提到了咱们的学习中心、自律公约,还有和大学的合作。”
高槿之放下筷子:“这是个机会,也是个考验。去,怎么去?展示什么?是去卖东西,还是去分享理念?”
这个问题让讨论陷入了更深的层面。
“我觉得,”许兮若缓缓开口,“我们可以去,但要有自己的方式。不搞大摊位,不搞歌舞表演,而是做一个‘迷你那拉村’——展示我们的日常生活、工作方式、学习模式。让来看的人不是‘消费者’,而是‘参与者’。”
“具体怎么做?”岩叔问。
许兮若已经有了雏形:“我们可以带一个小型织布机,让小梅现场织锦,但旁边放个牌子,解释每个图案的意义;带竹编工具,岩公现场编,但邀请观众一起学简单的编法;带草药标本,玉婆讲解,但不是卖药,而是教大家辨认常见草药;还可以放一个投影,循环播放我们的数字博物馆内容、巡护队的红外相机画面……”
“最重要的是,”高槿之接上,“我们要展示‘过程’而不是‘产品’,展示‘理念’而不是‘商品’。甚至可以设一个讨论区,和大家聊聊自律公约、社区决策、传统与现代的融合。”
这个想法获得了多数人的赞同。但玉婆提了个问题:“谁去?去多少人?去多久?”
“文化节三天,”岩叔查看通知,“在镇中心广场。每天上午九点到下午五点。”
岩婶算账:“要是去十个人,三天的吃住、交通、材料,至少要五千块。还得算上村里工作停摆的损失。”
“我们可以轮流去,”小梅建议,“第一批去布展和头两天,第二批换班去后两天和收尾。每批五个人,村里工作影响小些。”
“钱的问题,”许兮若说,“合作社可以出一部分,算是宣传费用。另外,我们可以问问海伦教授,看学校有没有支持社区参与公众教育的小额资助。”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接下来的两周,那拉村进入了“文化节筹备模式”。但这筹备与众不同——不是加紧生产商品,而是精心准备“如何展示我们的生活方式”。
小梅和织锦小组的姐妹们选了五件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但更花心思的是准备了一本“织锦故事册”:每件作品的图案有什么含义,用了什么传统技法,织造者是谁,花了多长时间,甚至还有织造过程中发生的小故事。
岩公的竹编组则设计了一套“十分钟学会编一个小篮子”的体验包:预先处理好竹篾,配好工具,有图解步骤,岩公会现场指导。他们不打算卖编好的篮子,而是让参与者自己编,编好了带走——但要求是,参与者必须听完竹子的故事:哪种竹子能用,什么时候砍,怎么处理,为什么竹编要顺应材料的“脾气”。
玉婆最费心思。她整理了二十种常见雨林草药的标本,每种都配了手绘图片、简单说明,还有一小段录音——是她用泰语和憋足的普通话分别讲解的。她坚持:“听不懂泰语,也要听听这个声音。语言不只是工具,是文化的呼吸。”
许兮若和高槿之负责“理念展示区”。他们设计了几个简单的互动问题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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