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王府内，朱高爔靠在椅子上，单手扶着额头一言不发。
正厅中，将领们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等着朱高爔下令。
有人偷偷拿着该被淘汰的军甲，送给山匪，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贪污。
自古以来，军资就是禁忌，谁敢碰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很好理解，贪污不过是弄点银子，打军甲的念头，代表着拥有谋反作乱的资本。
这是任何上位者都不能允许的。
“作为本王来之前的最高将领，李之安你来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朱高爔开口打破沉默，一双眼睛如雄鹰般锐利，盯着众多将领。
辽城驻军，大多都是参加过奉天靖难的老兵。皇帝宠爱幼子，担心他戍边艰难，所以给配备都是百战之士。
这些老兵不光能打，对于大明的忠诚度也是很高的，几乎不可能做出倒卖军资的事情。
骑兵都统，步兵都统，火器营司使，包括辽城将军李之安在内，也都是很早便跟在皇帝身边的忠诚之将，也不太可能做如此自掘坟墓的事。
思来想去，李之安急道：“王爷，属下真的不知道啊！”
李之安的为人，偷奸耍滑，阿谀奉承的事他孰能生巧。但要说倒卖军资，他做不出这样的事。
既没这本事，也没胆子。
朱高爔陷入沉默，眼下没有思绪，一众将领也唯唯诺诺的，说不出个所以然。
“军甲外流的事情，本王会亲自查！”
“奉劝在座的诸位，若是谁做了，现在承认，本王可以保证不祸极家人。”
“倘若最后查出真相，本王上禀陛下，会有何后果，大家应该都清楚！”
都是老将，与皇帝有过接触，他是什么性子，这些人心知肚明。
想想方孝孺的十族，在场众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李之安留下，其他人先退下吧！”朱高爔挥了挥手，遣散了众人。
空旷的正厅中，单独留下的李之安，心里直犯嘀咕。
辽王殿下不会一怒，把我杀了吧？
不应该吧，我再怎么说也是清玥的舅舅，多少沾点关系…
李之安心里慌的一批，但表面上又不得不装出稳健模样。
“王爷，您这是…”
“你跟我说说，军队中谁最有可能倒卖军甲？”
听到不是要治罪，李之安瞬间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要砍人！
“呼～”
深呼吸一口气，李之安分析道：“如果单论职务便利，那看管仓库的主簿官，是最有可能做成此事的。”
“但那家伙我清楚，胆子小得跟个屁样，压根不敢做这事。”
五十步笑百步，李之安自己都胆子小，还吐槽主簿官。
但他说的在理，胆小如鼠的人会有胆子做这样的事吗？
朱高爔陷入沉思。
其实…也未必没有可能！
知人知面不知心，李之安怎么知道，主簿官平日里的软弱不是装出来的？
有些人为了银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明日你随本王一起，去见见你口中的主簿。”
朱高爔决定自己调查，来进行判断，仅仅是他人道听途说，是不可能接近真相的。
查军资倒卖案，首先调查最有可能的主簿，也非常合理。
毕竟这人有职务之便，做这事会比其他人简单许多。
第二日，辽城军营，李之安早早等在此处，恭候朱高爔。
一批高马在甲士的簇拥下出现在视线中，朱高爔身着大红蟒袍，朝着这里缓缓走来。
“王爷，人就在营帐中候着！”
翻身下马，李之安在前引路，众人朝着中军大帐走去。
进入大帐，朱高爔看见了掌管库房的主簿，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多岁出头。
这跟影视剧中那些白胡子，一大把年纪的老头主簿相比，有很大出入。
“辽城主簿柳元，拜见王爷！”
“嗯！”
朱高爔点了点头，随后来到主位坐下，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柳元。
面如冠玉，一袭白衣似雪，这样的打扮与军营的环境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柳元，这么年轻能当上主簿，想必本事不小啊！”
“王爷过誉了，在下只不过是仰仗叔父，才谋了个好差事。”柳元微笑道，毫不避违的说出了他走后门的事实。
“靠叔叔上位，你明目张胆的说，不怕本王问罪吗？”朱高爔佯装怒道。
谁知柳元听到这话，淡然一笑，脸上看不到任何慌乱，自顾自的轻声道：“裙带关系，人际交往，不过是咱们脚下这片土亘古永存的规矩罢了。”
“人从出生起，就分了三六九等，科举能让寒门贵子位居朝堂。可无论他们如何努力，十年，二十年寒窗又如何。能向王爷这般，出生就穿上锦绣蟒袍，称王尊贵吗？”
“我凭借搞关系，王爷亦如是！”
一番话说完，满堂寂静，将领们都不可置信的盯着柳元，觉得他大概是疯了。
即便说的每一句话都没错，可是面对上位者，这些话能说吗？
有些真相只能憋在心里，说出来的代价可能不是自己能承受的。
紧紧盯着柳元，朱高爔心中微颤，这家伙是想求死吗？
“你不怕本王杀你吗？”
冷冽的杀意扑面而来，柳元站在原地，脸上没来由的浮现出一抹笑意。
“殿下杀我之前，可否能让我把话讲完？”
“说吧，本王看看你能说些什么！”朱高爔靠着椅背，身子后倾，呈俯视姿态看向胆大妄为的柳元。
“请诸位将军先回避！”柳元轻声道，接下来的话，他只能说与一人听。
众人离开，大帐中只剩下两人，柳元抬起头，目光毫不避违的与朱高爔对视，神色坚定道：“殿下，您想改变这座天下吗？”
“青史留名，让大明的百姓人人都能吃上饭，大明的军队踏足远方，整个天下都歌颂辽王的大名！”
朱高爔心中一紧，沉声道：“你想让本王造反？”
“不！即便是辽王的身份，殿下也能做成这一切！”
“明日请殿下跟我走一趟，去附近看看，您心里就会明白，大明的子民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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