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相见未曾有过心动时刻，而今再见，却觉得一见惊鸿。
裴竹仪身量高挑，相较于真正的文弱书生姜离来说，他几乎是“从武”的身材，更不用说林白那小弱鸡。
姜离感觉自己牙床发痒，看着自己一天到晚陪着的表弟对着另一个一年见不到几次面的人喜笑颜开。
心里面陡然生出一种……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白菜，被山上的野猪吃干抹尽的悲伤之感。
“怎么了吗？”林白听见了裴竹仪这样喊他的名字，不但没有感到一点的不舒服，反而是开心他和自己走的近。
裴竹仪顿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直呼太子名讳有多么离谱。
见他要下跪认错，林白一挥手，道：“叫都叫了，不过是个名字，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地方，今日叫你前来，是想要问问，你……”
“你是不是后年下场科考。”姜离实在是受不了林白和裴竹仪说话的时候，掐出来的那种满是柔情的嗓音。
这种冲击力就像是你养了一只极其暴躁的猫咪，它一天到晚的对你呲牙咧嘴，一见到你过来就浑身炸毛，好像是你们两个是轮回几辈子的仇人。
结果你还得天天乐乐呵呵的献上小鱼干，处理粑粑……
有一天，风和日丽，你的小猫咪突然冷不丁的对别人露出了雪白毛茸茸的肚皮，叫声还是那样的软糯可爱。
而且那个人还是你的死对头。
卑微的“铲屎官”怎么能够接受这个结局呢？
姜离是不能的。
于是和裴竹仪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冲。
林白不满的乜了姜离一眼。
裴竹仪那宠辱不惊的态度不是开玩笑的，姜离这种小程度的说话语气根本就伤害不了他一点。
“回太子殿下，草民的确是要在后年下场。”
一句话，把自己和林白之间的关系再次拉远。
林白叹了口气：“你的母亲是我长姐，说白了……你还是我的……额、外甥，不用如自谦，自家人说话，不讲这些表面上的礼节。”
人高马大，且在年龄上都比姜离和林白大了那么一个月的裴竹仪。
“是。”
“舅舅。”
姜离本来还在因为林白对裴竹仪亲近很生气来着，现在听见了这声舅舅之后，心里面什么不痛快都顿时烟消云散。
“咳咳，既然如此，你叫我表舅便是。”
林白豁然一笑：“是在国子监读书？”
姜离狐假虎威还没痛快一番再次被林白截胡，一口气不上不下，很是想要现在就和林白狠狠掐一场，奈何还是要面子的。
裴竹仪说了声：“是。”
林白而后又问了几个关于学业以及长公主林静生活如何的问题。
亲和随意，倒真的像是亲戚之间说话。
再没有了话题，书房中忽然陷入了人一片沉寂。
今天让裴竹仪进宫，全是姜离说出来的注意。
他想着，不管是刺客，还是林白说他后来看见了裴竹仪仓皇进宫救他的事情，这都离不开公主府和裴竹仪的干系。
不如把人叫过来，看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有什么事情他们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但也没想到林白是个说干就干的，上午说出的话，快到下午的时候，人就被林白宣了进来。
结果现在，人是来了，可是一切发展并没有象是姜离理想中的那样进行下去。
林白不知道在纸上画着什么东西，越发入神，连头都不太起来了。
裴竹仪小心的看了林白好几眼，越发的确定，这人和自己命中所见的人一模一样。甚至是没有什么差距。
时间流速很快。
进宫的路上也是要时间的，在一起说了会儿话，随即不坑声的过了会儿，外面的天已经开始发暗，夜晚再次来临。
“好了。”
殿中暖烘烘的，让人光是待着就有些昏昏欲睡，姜离坐在林白的身边，眼皮子早就在打架了。
林白在纸上写写画画，姜离打瞌睡。
林白弄完了东西，姜离也没有清醒。
林白说话的声音更是如此。
他抬手，笑着冲裴竹仪招了招。
“过来。”
这一次，小声的控制住了音量。
裴竹仪迈步向前，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无声无息。只是他腿脚发麻，走的每步路有多么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
孟九安跪了一下午，裴竹仪从他的身边走过的时候，孟九安也是一动不动。
如果能够忽略他放在地上的手指已经深深的扣进了地毯的话，倒也是能够把他当作一尊雕塑。
“这是……”
裴竹仪惊讶。
林白的书桌上只放了浓黑的墨，走进了才发现，是昨天自己送过来的东西。
纸张微微泛黄，上面画着的人，赫然是垂手站在书房中间的裴竹仪。
不过是黑白色彩，却能在一笔一划之间看见人的神韵。
“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林白揶揄着笑道：“看起来是的。”
裴竹仪有些惊讶于这位小太子的手法，似乎是没有外界传言来的那么无能。
“是，夜间多梦，的确是没能睡好。”
林白眉毛一挑，那张苍白的面孔上顿时多了神采。
雪白色的袖口上沾染了乌黑的墨汁，连累了那皓腕也是。林白却不管不顾的抻了抻腰，动作豪放，并不拘泥。
“说来听听，是什么样子的梦，既然叫我的侄子未曾好眠。”
林白说到“侄子”两个字的时候，这里面并没有太多的对于小辈的关爱。他刻意的要准了字音，却并不加重，有种刻意的随意感。
总是是在故意的调笑。
腿脚上的酸麻好像是顺着脚上的筋脉一路而上，抓住尾椎骨之后再次攀附上了脊柱。
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后脑，激起一阵酥麻。
裴竹仪艰难的忍下了那种战栗。
“我梦见凤舞九天之上，游龙嬉戏。”
林白笑着说道：“如此祥瑞！想来是要有好事发生了啊。”
裴竹仪却垂下眼，看着林白手上那块墨水污痕不动。
“今日……留在宫中吧。”
林白很是随意道。
那跪在地上的孟九安陡然直起了腰，电光火石之间，和站在林白身边的裴竹仪对视。
林白勾着唇笑，并不在意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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