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慕晚烟醒来的时候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但比之昨日的疼痛和高热，却是好上了不少。
她撑着手，从龙榻缓缓上坐起身，迷迷糊糊地软着声音，下意识地喊了句“阿千”。
可是回应她的，是满室的寂静。
等到慕晚烟反应过来阿千因为知道了自己脸盲症的秘密，已经被自己暂时调走的时候，眼里多了几分复杂。
隐匿在暗处的阿万将少女的神色全部看在眼里，他眸色虽然黯淡了下去，已经痛到麻木的心却早已习惯了。
“陛下是想起身吗，还是让阿万伺候您吧……”
他虔诚而卑微地垂着眼，跪在自己的小陛下面前，用那双杀伐果断的手，托起了绣着金丝龙纹的鞋子。
慕晚烟躺了一整天，确实想起来活动活动身子。
她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脊背挺直，眉眼冷俊的阿万，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脚伸向了对方的掌心。
慕晚烟的脚精致小巧，莹白如玉，半透明的指甲泛着一层漂亮的粉，如同含苞待的夏日芙蕖。
而她的脚踝，更是清瘦纤细，甚至能看到黛青色的血管脉络。
阿万一只手就轻易握住少女的玉足，仅仅是掌心下的温度，就让他的心跳失衡了。
竭力克制着自己心底深处的欲｜望，阿万动作温柔细致地为他的小陛穿着鞋子。
反倒是慕晚烟，在被阿万带着薄茧的指腹触碰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娇软的嘤｜咛。
“属下愚笨，弄疼陛下了吗？”
慕晚烟咬着唇摇了摇头，刚想说自己没事，余光却捕捉到了阿万颈侧一闪而过的红色伤口。
“这是什么？”
她俯下身，一头青丝自肩头滑落，细白指尖拨开了阿万颈侧的衣领。
少女突然的亲近，让阿万愣了下。
也是因此，他感觉自己颈侧的肌肤好像不小心碰到了陛下温热的指尖……
他受宠若惊地抬头，向来幽沉阴郁的眸子里是纯净的无措和欣喜。
他看到他放在心尖上的神明，此刻俯下身，正温柔地关心着他。
她的眼里，装着自己的倒影，好像这一刻，她真的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心尖震颤，阿万兴奋得指尖都在颤抖，他压住自己几乎失态的情绪，轻轻握住了少女的手，声音温柔得几乎能将人溺毙。
“谢陛下关心，阿万并无大碍，只怕这丑陋的伤口脏了陛下的眼。”
听到这话，慕晚烟黛眉微蹙，径直挣脱了阿万的手，将对方的衣领扯了下去。
阿万身为暗卫，便是活在黑暗里的人，他肤色比之常人，多了几分病弱的苍白。
也是因此，颈侧上猩红狰狞的剑伤也显得格外的骇人。
慕晚烟记得昨晚自己被阿万抱着的时候，对方的脖颈上还没有这样的伤。
“这是谁做的？”
阿万不想从陛下的口中再听到阿千这个名字，他垂下眼睫，淡淡道：“陛下别怕，属下没事，这点小伤对属下来说不算什么的……”
“你是朕的暗卫，这个人伤了你，便是在挑衅朕！”
阿万见陛下想起身传见宫人，忙抓住了对方的手，拉扯间，他掌心的伤口崩裂，有濡湿的血液渗出。
看到阿万掌心的鲜血时，慕晚烟呆住了，“怎么会……”
她一把拉过对方的手，看到了布满细碎伤口的掌心。
看着这个伤口，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轻声问了句：“这些，都是阿千做的吗？”
如果是以前，阿万定然会毫不迟疑地卖惨，并卑劣又无耻地告阿千一状，好让陛下厌弃阿千。
可面对少女过分温柔美丽的面庞，他薄唇紧抿，忽然失去了所有说谎的勇气。
最终，他只是摇了摇头。
“陛下，是属下生性斗狠，与人起了争执，这才不小心伤到的，属下身份低贱，不值得陛下这般……”
阿万不知道他的小陛下信没信他这套说辞，他只是在被神明靠近的时候，诚惶诚恐，想抓紧，却又怕因为抓得太紧，反而让对方离去。
慕晚烟注视了阿万许久。
饶是迟钝如她，也在这一刻，感受到了阿万的卑微和无措。
她想，也许是对方的演技太好了，这样的卑微，真实到让她都有些无法呼吸。
“阿万。”
慕晚烟俯下身，一双纤细玉手轻轻捧起了对方的脸。
散落在鬓边的长发衬得她那张雪白端丽的脸愈发柔和妩媚，她那双如同坠落了漫天星河的眸子，就这样专注而认真地注视着面前的人。
她红唇张合着，一字一句，温柔得让人沉溺：“阿万，你并不卑贱，朕知道，你本性并不坏的对不对？你只是，被忽视太久了……”
原身的忽视，自己的忽视，还有、亲人的忽视……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阿万觉得自己被过去囚｜禁了这么多年的灵魂，好像释然了。
他只觉得心田里被暖流填满，喉咙哽咽着，双眼赤红而酸涨，几乎要落下热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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