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遥气得发懵，一时甚至反应不过来这话的意思：“……什么？”
宋郁看着司遥，慢慢地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乖巧又温驯的笑容。
司遥一怔，不明白他这是何意。
宋郁温柔地开口：“父皇最喜欢我这样笑，是吗？”
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司遥一言不发，唇抿成一条线，嘴角压得很平。
宋郁脸上的笑容褪去，然后缓缓垂下眼睛，又轻轻咬住下唇。
日光打在他浓密的睫毛上，眼下落下一小片阴影。
要是在平时，司遥就该心疼了。
但是此时，他只觉得惊悚。
因为宋郁做完这个表情后，抬眼看向面色紧绷的司遥，嘴唇一张一合：“这个样子，最能让父皇怜惜，对吗？”
他向前迈步，逼得司遥一步一步后退。
直到后背抵住墙壁，退无可退。
宋郁轻声说：“我知道父皇喜欢的每一种表情、每一个态度，知道父皇喜欢什么样的孩子，所以便将这一切呈到父皇面前。”
司遥抿唇不语。
宋郁看着他，继续说：“父皇……我与你不一样。”
“我喜欢父皇的全部。”
“我喜欢你对我笑，也喜欢你的每一句训斥、每一个不耐烦的表情。”
宋郁说着，抬手摸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指印，“就连这个，也是爱的。”
司遥僵硬地沉默了好久，然后缓缓道：“朕从未要求你如此……你是朕的皇子，即便你不像这样讨好朕，朕也不会薄你。”
宋郁愣了一下，突然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父皇啊……”宋郁低声唤他，似呢喃，又似叹息。
他在心里想：你是当真不知，还是不愿意承认呢？
他望着司遥的眼睛，认真地说：“父皇确实从未要求儿臣这样做，这都是儿臣自愿的。”
宋郁话音一顿，然后语气变了：“所以儿臣想不明白，为何儿臣已经做到这个地步，父皇还是要去找别人？”
司遥感觉自己简直无法跟他沟通，他眉毛蹙得很深：“夏易他是三哥留给朕的人，在朕眼里，他便如同亲哥哥一般，朕与他亲厚，如何就得罪你了？”
宋郁轻声反问：“……亲哥哥？”
“什么亲哥哥，要手扣着手、肩贴着肩，要差点唇齿相接？”
“……”司遥脸都气红了，“住口！”
宋郁便从善如流地住口了。
他如从前那样，将头埋进司遥的颈窝：
“没关系，父皇不想提那便不提了，反正他也死了。”
说话间，宋郁柔软的嘴唇擦过司遥的颈侧，激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愤怒和羞恼一瞬间充斥了司遥的大脑。
他没再像以前那样纵容宋郁，而是狠狠地把人推开了，厉声呵斥：“放肆！”
他朝着殿门大喊：“来人，把他给朕押下去！”
殿外的禁军听到声音，迅速破门而入，却在离宋郁三步开外的地方顿住了脚步。
司遥厉声道：“愣着做什么！你要违抗帝令吗？！”
那禁军首领犹疑地看向宋郁：“殿下？”
宋郁冷冷道：“无妨，你们先退下吧。”
“是。”禁军首领恭敬地行礼，然后退下了。
司遥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凉意渗透到四肢百骸。
宋郁察觉到他的惊诧，温声安抚：“父皇，沈领卫也是不想看到我们父子离间。”
司遥茫然地想：沈领卫？
原先的禁军领卫，不是姓胡吗……为什么换了人他却丝毫不知？
……他的身边，究竟还有几个人真正在听他这个皇帝号令？
司遥默然良久，然后眼神空洞地低喃：“竟是如此……”
“竟是如此……”他重复着这句话，突然嘶哑地笑了起来，“朕费了五年心血，竟是养出了第二个赵镜深！”
宋郁听见这话，心头一紧，慌张地叫：“父皇……”
“是朕的错……是我的错……”司遥胸口剧痛，喉咙一阵腥甜温热。
“十年前我害了三哥，十年后我又害了夏易……”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体仿佛失去了力量，轻轻晃了两下。
“父皇！”宋郁扑上去扶住司遥摇摇欲坠的身体，颤声喊道。
司遥在他怀里，露出了一个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是我错了。”
“不是……不是的！是儿臣错了，是儿臣错了！父皇！”宋郁脸上血色尽失，胡乱用袖子擦去司遥嘴角不断溢出的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终于彻底撕开了那张温和乖巧的面具，厉声吼道：“来人，传太医！！”
“殿下！”方才的沈领卫慌慌张张地冲进来。
“本宫让你传太医！”宋郁红着眼睛怒吼，“滚出去！”
沈领卫被他吼得六神无主，满脑子只有“传太医”这个命令，脚下生风地出去了。
宋郁低下头，对上怀里司遥冰冷的眼神，嘴唇微微颤抖起来：“……对不起。”
“……是朕眼拙。”司遥怨恨地剜了他一眼，呼吸艰难，却还是强撑着说出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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