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讲到这里，副县长们都默不作声。
从大道理上讲，江寒的话无比正确，无可反驳！
但现实呢？
大家都佩服江寒的勇气，但是却担心他能不能扛得过现实！
其实，光军县的空气不好，对于领导干部来讲影响倒不是特别大，因为大家基本在新原市里有房子，找个机会调回到市里，这里空气再差，跟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当然，就苦了一般干部和普通群众了，他们一辈子恐怕也离不开。
然而，这种情况也不是哪一个人或者是哪一任班子造成的。
这些问题，就留给上级、留给时间吧。
江寒拿出了《关于加强环境保护若干问题的决定》说道：“这份文件大家可能学习过吧。里面说的很明白了，明令取缔关停的十五种重污染小企业，以及原国家经贸委、国家发改委限期淘汰和关闭的破坏资源、污染环境、产品质量低劣、技术装备落后、不符合安全生产条件企业。”
“我看了一下咱们县的有关资料，造纸厂没有一家年产量超过五千吨。水泥厂呢，没有一个熟料粉磨站的直径超过1.83米！”
“再看看煤矿，有一家市属国有煤矿，单井井型年产不足9万吨！其他的，全都不具备基本安全生产条件，采矿证、生产证、矿长资格证、营业执照啥都没有！”
“是该下决心了！对全县所有不符合安全产条件的、没有资质的、规模达不到的、破坏生态环境的企业全部实行关停并转！”
啊，真要干呐！
谁也没想到江寒不仅仅是说说。
崔习永感到，江寒有可能是把李窑村的黑砖瓦窑关掉，这个谁也没话可说，毕竟是犯罪了。再扩大一些，扩大到赵固全乡，所有的小作坊全给关停了。因为乡党委书记出事了。
哪怕是你召开一个全县大会，强调一下环境保护的重要性，让那些作坊式的小企业收敛一些，也不是不行。
做一个态度，给上级看，给群众看，大家也都理解。
但你要对全县的“十五小”和“新六小”进行“一刀切”式的关停，这就太莽撞了！
江寒真要这么干的话，恐怕县委书记贾生明就不同意，常委会也不会通过。
如果对“十五小”和“新六小”企业实施关停，光军县的财政明年就立马塌倒一大块。
因为光军县的财政收入有一大半是来自这些规下企业和作坊上交的定额资源税和管理费。
这些企业不大，但是数量多，这些费用一交，他们就可以大胆地开采资源，县里也基本上是听之任之。
江寒只看到了表面，看不到深层次的东西。
到时候经济不仅不增长，还是断崖式下跌，江寒怎么向市政府交待？
经济指标完不成，光军县马上从先进变为后进！
财政账户上没有钱，工资怎么发，学校怎么办，让大家饿肚子？
崔习永喜欢听说书，单田芳有一句话叫：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大慈悲不度自绝人。
江寒想碰南墙，那就让他碰去，他决定不再劝了。
江寒又道：“加强环境保护，促进产业转型，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但长痛不如短痛！我们现在有了国务院的这个文件，这就是尚方宝剑！是该下决心了！”
看大家不吭声，江寒说道：“全县所有‘十五小’和‘新六小’进行关停并转，动作比较大，所以，政府先议一议，政府这边通过了，再提交常委会。大家说一说吧。”
副县长们都看向崔习永，因为崔习永是常务副县长，主抓经济还有财政，这个决策对他的影响最大。
崔飞永不吭声，副县长们也不吭声。
江寒对此也早有预料说道：“不好说是吧？不同意落实国务院《关于加强环境保护若干问题的决定》的、不同意关停并转全县‘十五小’和‘新六小’的，请举手！”
副县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敢举手啊？！
你举手，就说明你反对落实国务院的文件精神！这个罪名，谁敢背？
江寒这是耍了一个小心机，逼着大家同意啊。
“很好，全体同意。传真，给县委办联系一下，把这个议题列入下次常委会。”
江寒说道：“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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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委书记贾生明的办公室正对着一个圆形花坛，里面种着菊花快要开了。
下面的工勤人员正在拿喷壶浇水，两天不浇水，花上都是细细的尘土。
这些尘土遇到露水就有很强的腐蚀性，所以浇完水之后，还用纸巾再细细地把花给擦一遍。
光军县有很多造纸厂，纸巾这些东西在县里卖得很便宜。
这些都是县委办主任曹东航特意交待的。
曹东航这个人，能力并不怎么突出，但是他心细，并且听话，这是最为贾生明所欣赏。
想到曹东航，曹东航就来了。
“贾书记，政府办报来了一个议题，是江县长研究过的，让上常委会。”
“哦！什么议题？”
“江县长要关掉全县所有的‘十五小’和‘新六小’！”
“小，啥小？”贾生明一时没听明白。
“国务院的一个文件规定的，说是规模小、对环境破坏大的小厂子，比方说水泥厂、砖窑厂、化工厂等等。”曹东航解释说：“要是关掉这些，全县就剩不了几家企业。”
贾生明问道：“江寒开过会了？崔习永还有其他副县长也都同意？”
曹东航把县政府党组会的情况说了说，贾生明“切”了一声：“小聪明，不上台面。”
“贾书记，江县长可能是生气了，他好不容易弄出一件大事，结果呢，到李窑村砖瓦窑卧底的省台记者莫名其妙地出车祸了。也能理解吧，年轻气盛嘛。”
“不过，我觉得江县长刚来，可能不懂规矩。关停全县所有的‘十五小’和‘新六小’，不是小事。在报议题之前，怎么着也得到您办公室亲自当面汇报，您同意之后，才可以列入常委会议题。他就这么让政府办报给县委办，是不是太那个了？呵呵。”
贾生明摆摆手说道：“他想上就让他上嘛，我们就是要讲民主嘛，到时大家充分讨论决定。我倒要看看，有多少人能同意关停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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