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沈砚点点头，却不想蓝黛开口拒绝了：“我不去了。”
“为什么？”沈砚有些惊讶，“你怨恨我，但他——”
“沈砚，那是八千条人命，不是简简单单的数字，是我亲自提拔、亲自训练，又亲自带去战场的。”蓝黛开口道，他抬起拳头重重地砸在铁栅栏上，“他们还比不上你的夏禹川吗？”
蓝黛的眼睛红了，他绷着脸，表情很难看，银白的发丝些许凌乱的散落着，几乎是憎恶地瞪着对面的人：“你不能跟我说一声吗？我难道不会帮你，我难道不想让他回来吗？你就一定要跟家族合作，一定要用这种方式？”
“我原本的命令是直接武力轰炸，用核泄漏产生意外爆炸的理由完全可以搪塞过去，家族也绝不会多言。感染的可怕之处你知道的，轰炸虽然残忍，方法却唯一有效。”沈砚看着蓝黛通红的眼眶，慢慢地开口。
“感染卷土重来是家族的手笔，我的确是装聋作哑了，但是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之前我找过Lucy的，我告诉她，感染是几年前的遗留问题，Anance系统无法处理，只能夏禹川来，但是她拒绝了。”
“后来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她和查理克仍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甚至无理由扣押了我签署的同意武力轰炸的文件，竟然打算暗中将感染者接出感染区，投入财力和物力进行治疗。”
“若非最后弗兰西斯家族关于感染区的处理议案得到了多数票拟通过，现在的伽蓝市就是下一个感染区。”
沈砚说着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本来陆战九军去把问题解决了，什么事都不会有，是卡弗蕾特府找的记者把感染区的情况捅了出去，才会有今天这一场审判。”
“爱音，卡夫蕾特府也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为了把家族拉下马，甚至不惜牺牲投入了大量财力的陆战九军，真要论心狠，我不及Lucy半分。”
沈砚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蓝黛听完愣愣地说不出话来，片刻后艰涩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嗯。”沈砚点了点头，叹口气，主动走进了拘留室，给了蓝黛一个拥抱，拍了拍他的背，道，“不要自责，陆战九军不过是政治倾轧下的牺牲品，是他们的错。”
“沈砚。”蓝黛的喉咙动了动，嗓音沙哑，就像是什么小动物绝望至极发出的嘶鸣，“你能不能救救他们，哪怕是流放都好，他们不该死的啊……”
“爱音，我救不了。”沈砚通过蓝黛颤抖的身体感受着他的痛楚，心中也有不忍，但终究化作一声很长的叹息，“他们都感染了，每一个都是，救不了……”
……
沈砚幻想过很多次他找到夏禹川的场面，或许会是一个洒满阳光的午后，翠绿的草地，夏禹川可能躺在摇椅上小憩，也有可能带着帽子修剪花枝——Lucy要夏禹川的力量，总不能在生活上还苛待他。
但他从未想过再见到夏禹川时面对的会是这样的画面：昏暗压抑的地下室，地板上积攒了久无人打扫的尘埃，泛着淡蓝色幽暗荧光的玻璃缸内漂浮着一具四分五裂的尸体，与躯干分离的头颅上两个漆黑的眼眶空洞地睁着，旁边另一个玻璃罐装着两颗灰蒙蒙的眼球。
看见地下室内场景的一瞬间，沈砚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什么东西一下子攥住了，他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来，一睁眼一闭眼，眼泪就下来了，他并不是轻易落泪的人，但亲眼见到所爱之人被五马分尸，便是铁打的心肠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又何况是他？
沈砚双手颤抖着在玻璃壁上碰了碰，小心翼翼地，生怕把玻璃缸碰碎了，他想过应对夏禹川生气的一百种场面，却独独没想过夏禹川会被肢解，还是以这样的模样出现在他的眼前。
“你们把他肢解了？”跟着沈砚一起来的伊克丝看怪物一般地看着开门的查理克，试图在这个男人脸上看到一点不忍之色，但是她失败了，查理克毫无波澜地推了推眼镜，打开了地下室的电力系统，没什么负罪感地说道：“他还活着，不过不能离开培养皿。”
五年，足够让本就穷途末路的神彻底油尽灯枯。
“你们这些混蛋！”沈砚怒不可遏地抬手朝一脸事不关己的查理克脸上打去，没有任何的格斗技巧，仅仅只是为了泄愤。
“沈先生，请你冷静一点。”一直跟在查理克身边警惕着沈砚突然暴起的警卫立刻派上了用场，他们人墙一般地挡在了查理克身前，严丝合缝地拦住了暴怒的沈砚。
“冷静，你们把他变成这样，我怎么冷静？”沈砚风度尽失地跟警卫们打了起来，尽管他实力不弱，但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没多久就被按在地上强行冷静，查理克走到沈砚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玻璃镜片后冰冷的眼睛里藏着轻蔑和怜悯。
“沈先生，联邦不需要能随意支配他的命运的神，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查理克淡淡道，竟是对夏禹川起了杀心，诚然莱茵河的感染还存在遗留问题，而阿南刻处理不了，但就像沈砚之前下的屠杀令一下，暴力轰炸一样能解决，总归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陆战九军注定要处死，也不在乎多背上一条罪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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