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夜风里疯狂摇曳,皇浦云攥着军报的手指关节泛白。案几上的狼毫笔惊得跌落,浓墨在舆图上晕开黑团,恰好染透了佰州的位置。钧州门户...他喉结滚动,联军竟舍了直通帝京的驰道,转而啃咬这块看似无关紧要的骨头。铜雀漏壶的滴答声里,他忽然想起三日前斥候回报——佰州州牧已经把重兵集中在靠云州方向,其他的地方兵力严重不足。
传哲骨拉善!他猛地掀翻案几,青瓷笔洗在青砖上炸出裂纹。当身披玄甲的将军带着一身夜露闯入时,正撞见皇浦云将朱批的调兵符拍在鎏金盘里:云州铁骑今夜开拔,三日之内必须出现在佰州!哲骨拉善接过符牌的瞬间。
那辽州...将军粗粝的嗓音打断了急促的脚步声。皇浦云望向窗外沉沉夜色,长城烽燧的火光在天际线明明灭灭。辽州守军单薄,若此刻抽兵,无异于将侧翼暴露给虎视眈眈的鲜卑部落。他突然抓起案头的青铜虎符,狠狠砸在镇纸之上:告诉辽州守将,哪怕烧了粮草,也绝不能让联军前进一步!外面的梆子声恰好敲过三更,云州铁骑踏破城门的轰鸣,惊得大街的宿鸟扑棱棱飞起一片。
哲骨拉善勒紧缰绳,胯下的乌骓马喷着响鼻,铁蹄踏碎了荒原的寂静。三万步骑卷起漫天尘土,像一柄生锈的铁矛,正不顾一切地刺向佰州方向。他能闻到风中隐约传来的血腥气,那是十几万联军围困孤城的味道。
将军,步卒跟不上了!亲兵在风中嘶吼。哲骨拉善没有回头,玄色披风被狂风扯得猎猎作响。他腰间的弯刀磕着鞍甲,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像是在倒数时日。
远方天际线处,佰州城墙的轮廓已隐约可见,却被一层浑浊的灰雾笼罩——那是攻城槌撞击城门的烟尘,是投石机抛出的火罐燃起的烈焰。他仿佛能听见城楼上稀疏的箭矢破空声,像濒死者最后的喘息。
告诉弟兄们,哲骨拉善的声音沙哑如磨砂,岱州的援军就在身后。但佰州等不起了。他抬手抹去额头的血污,那是昨夜遭遇联军斥候时留下的。三万对十几万,这不是战争,是用血肉去填缺口。
胯下战马突然人立而起,前蹄在半空划出惨白的弧线。哲骨拉善稳住身形,看见前方沙丘后闪过成片的旌旗,像突然绽开的毒蘑菇。联军的先锋到了。
结阵!他拔剑出鞘,剑锋映着惨淡的日光。身后的士兵们开始提速,脚步声震得大地微微发颤。没有人说话,只有甲叶碰撞的脆响,和牙齿打颤的轻响——不是因为恐惧,是因为寒冷,也是因为某种滚烫的东西正在胸腔里沸腾。
他知道这是绝境。但当他望向佰州方向时,似乎看见城楼上有面残破的黑旗仍在倔强地飘扬。那面旗,值得他们所有人把命留在这里。
哲骨拉善率先冲下沙丘,弯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三万兵马紧随其后,像一股黑色的怒潮,撞向那片一眼望不到头的联军阵列。风沙骤起,瞬间吞噬了厮杀声与兵刃相击的脆响。
术法界千年铁律不问尘俗的石碑在夜风中震颤。案头并排放着两样东西:洛神谷的翡翠令与大宇军的虎符,此刻都沾着未干的血。
皇浦云望着城外飘起的大雪,时间这么快就来到了冬季。看着每日的消耗他也是肉痛啊!术法界还有一个事情在秘密发生,这个是他不知道的。
残雪未消的古刹内,七大宗门的掌事人围坐成圈,烛火将他们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像一张张扭曲的兽面。
皇浦云必须除。黑岩山脉山主的拂尘扫过供桌,带起细雪般的香灰,他左手执拂尘,右手握虎符,这已不是,是在刨我们的根。
铜炉里的龙涎香突然炸开火星,猎龙门长老枯瘦的手指在案上划出血符:上月浔州军演,洛神谷弟子结阵引天雷,竟将十万铁甲凝成剑山。你们忘了百年前法武之乱的教训?
坐在末位的天法寺方丈突然叩首,木鱼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阿弥陀佛,大将军平定北狄时,曾以佛法净化过万妖窟......话未说完,便被一个掌门的铁尺打断:那是他的饵!如今几州军政尽入其手,连皇帝都不敢拿他怎么样,再不动手,我们都要成朝堂供奉的泥塑!
众人沉默间,殿外传来更夫敲梆声。一个中年男人突然掀开袍角,露出腰间悬挂的青铜令牌——那是大宇朝禁军的腰牌。昨夜收到密信,皇浦云欲在军中立玄甲法卫,以术法统御凡人。他指尖碾碎令牌,这已不是术法界内部之事,是要将千年规矩连根拔起。
烛火突然齐齐向门口倾斜,仿佛有无形的脚步踏破风雪而来。众人同时起身结印,却见门帘被寒风掀起,卷入一片写着字的枯叶。
正月十五,岱山祭神大典。一个术法师突然冷笑,桃木剑在掌心震出嗡鸣,便是我们动手之时。
殿外寒风卷着雪沫拍窗,烛火猛地矮了半截,将满室人影缩成一团团颤抖的墨渍。
寒山深处的废弃道观内,七盏油灯将各派掌门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青木门被黄符封死,隔绝了腊月的寒风,也锁住了密谋的低语。「正月十五后夜子时动手。」坐在主位的玄尘道长将龟甲推到桌心,裂纹恰好指向北方,「皇浦云此时应该会独自在府中守岁,弟子因为是正月可能大意,正是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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