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啦，有人跳河了！”
“是存良他媳妇，快，到代家找人过来！”
村里人可不傻，别看村口这条河不宽，但下面特别深，而且还有那种能吸人的漩涡，光是这石板桥下面，就已经淹死过好几个人了。
老一辈都说，这石板桥下面都是枉死的冤魂，不能投胎，就藏在水里头，看到有活人掉下来了，就一把拽住，把人拽到河底淹死了，替了他，这冤魂就能去投胎了。
虽然大家嘴上口号喊的震天响，要“破除封建迷信”，可真到了水鬼的地盘，根本没人敢拿自己的命去赌。
万一封建迷信是真的呢？
于是，桥上面大声喊救命的，找竹竿来想把人拉上来的，都挤在一起。
可就是没人跳下去救人。
高彩云是算好了时间往河里跳的，她以为别人听到她喊救命，肯定会跳下来救她，没想到一堆人站在石桥上，就是没一个往下跳。
“咕嘟~咕嘟嘟~唔~救~救命！”
背上背着一个小的，高彩云很快就沉下去了。
反倒是二女儿，因为个头矮、体重轻，在河面上扑腾的时候，被旁边的村民，拿抓鱼的捞网，一网兜给捞上来了。
这时候，代存良终于来了。
“存良，你媳妇背着娃儿跳河了，你赶紧下去救人啊！”旁边的村民催促道。
代存良伸头往下一看，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我不会水，这河多深你们不是不知道吧？我要是跳下去，万一上不来、淹死了，我们老代家可就要绝后了。”
围观群众面面相觑。
女人们觉得这个代存良太薄情狠心了，老婆带着孩子跳河，眼瞅着都快淹死了，他居然跟其他人一样，站在桥上看热闹！
男人们倒是很能理解代存良的决定。
毕竟，老婆死了，还能再娶一个。自己死了，这辈子可就完犊子咯~
这一世，没有何向军这个傻子见义勇为，舍命相救，高彩云再也没有上辈子的幸运了。
磨蹭了一个多钟头，代存良忍着肉痛，承诺会给下河捞人的十块钱，才有附近打渔的老头，接了这个单子，下到河里，拿麻绳拴住了高彩云的脚腕，头朝下，把人拖了上来。
此时，高彩云和她背上的小女儿，早就已经没气了。
“真是晦气！临死还要害我花了十块钱！”代存良狠狠呸了一口，唾沫星子砸在高彩云那冰冷泛白的脸上。
……
让人无语的是，高彩云这边刚死，人还没埋下去呢，代存良就气冲冲地带着人，跑到老丈人家，让高老汉把那五十块钱彩礼还给他们家。
理由就是他当初愿意娶高彩云，是想让她给自己生儿子的。结果高彩云连着生了三个都是赔钱货，肯定是觉得自己生不出儿子了，这才“畏罪自杀”的。
“你闺女长啥样，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她那张夜叉脸，也值五十块钱？呸！要不是想着她屁股大能生儿子，倒贴钱给我我都不要。”
“你闺女还没给我们家生儿子，就自己死了，这钱我不是白花了？”
“不行，你们高家必须赔钱！”
高老汉哪有钱啊？
五十块钱看着多，其实也不禁花，不到一年时间，就被他买酒买肉，吃光喝净了，哪有钱还给女婿？
高老头不肯给钱，代存良干脆把高彩云和三丫头的尸体拉了过来，丢在高家门口就走。
一边走还一边说，彩礼拿不回来，他们家可没钱给高彩云母女俩办丧事，你自己家闺女自杀死了，你们自己找地方埋了吧。
高老汉没办法，祖坟又不让进，他也没钱另外买地，只能找了个没人的荒郊野岭，随便挖了个坑，拿家里的破席子，把女儿和外孙女的尸体随便裹了裹，丢进去埋了。
连墓碑都没有，因为太贵了，他没钱买。
拐来的老婆就这么死了，代存良觉得自己不能没有儿子，又闹着要再娶一个，家里哪有钱给他再娶一个新媳妇？
“要不，把大妞跟二妞，卖给别人家做童养媳？”代母突然灵机一动。
代存良低头想了想，皱着眉头答应了。
母子俩都没发现，高彩云的大女儿，此刻正躲在墙角，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这个家没一个好东西！
她妈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爸、她奶，统统都不是好东西！
要是他们都死了就好了……
这天晚上，全家人吃完饭后，代老娘像往常一样，使唤大孙女刷锅洗碗，顺便把堂屋的地扫了，自己嘴巴一抹，美滋滋地洗脸洗脚，回屋睡觉去了。
代存良最近几天晚上也没出去鬼混，主要是打捞高彩云尸体的时候花了十块钱，现在兜比脸还干净，根本没钱出去鬼混，也回屋睡觉去了。
全家没一个人管她们姐妹两个。
却还惦记着把她们姐妹俩卖给别人家做童养媳，换钱给她爹娶二房。
凭什么？
昏黄的煤油灯下，代春妮慢吞吞地洗碗、刷锅、扫地，还从外面搬了几捆棉柴回来。
被代存良骂了两句，她也没生气，只是弱弱地解释，说天阴了，怕晚上下雨，把门口晒的棉柴打湿了，明天早上没柴火煮粥。
代存良这才不说话了。
反正搬棉柴的也不是他，明天早上他也要吃早饭的。
只可惜，这一顿早饭，他是永远也吃不上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全家人都睡着了。
代春妮先用小被子，把二妹裹起来，抱到外面的棉柴堆里。
棉柴就是棉花摘完了之后，剩下的棉花秧。农村人习惯把棉花秧晒干了拿来当柴烧，代家门口也堆了一堆，代春妮刚才搬棉柴的时候，特意用棉柴搭了一个避雨的小洞，下面垫了两捆稻草，把二妞放在里面，风雨一点都淋不到，小丫头睡得香喷喷的。
代春妮低下头，亲了亲二妞瘦巴巴的小脸，似乎是在对她说话，也似乎是在对自己说：不怕，大姐不会让他们把你卖给别人家当童养媳的。
等他们都死了，这个家就是我们的，以后大姐种地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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