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老了一岁了吗？
她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把头发挑到前面来。漆黑地罩住了脸，左一梳，右一梳，只是不开口。隔着她那藕色镂花纱白裙，白颈子上隐隐约约闪着一条绝细的金丝项圈。
之后把耳尖的头发往后一撩，露出她那瓜子的脸来，她那如碧波伴清澈的眼眸也不再明亮，不再灵动。
蒋青穿着华丽的西装，右手提着生日蛋糕，来到客室，笑吟吟地唤道：“我回来了，小欣，生日快乐，看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吃的芝士蛋糕。”然而没有得到宋可欣的回应，他又拧动门把手，来到宋可欣的房间，见着闷闷不乐的宋可欣，疑惑地问：“小欣?小……你怎么了？”
蒋青左手里还提着生日蛋糕，同时匀出一只眼睛来看宋可欣，一只眼睛打量了宋可欣的房间。
房间里面收拾得很整齐，但是唯独床上的那一件件是衣服散乱，衣橱半开着。
蒋青不及放下蛋糕，便赶到梳妆台关切地问宋可欣：“小欣，你怎么了？”
宋可欣低声道：“老公事业有成，妻子是美丽的贤内助，为什么？我也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人生追求，人们都说‘韶华易逝，莫负流年’，我的人生就这样了吗？”她的眼泪直淌下来，嘴部掣动了一下，仿佛想笑，可是动弹不得，脸上像冻上了一层冰壳子。
蒋青吃了一惊，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我晓得，你心里早就看不上我了，一天一天地变老，与时代脱节，变成一个总在怀旧的老女人，也看不懂身边的世界，也做不出什么贡献。也不是温柔贤惠的妻子，你早就不耐烦我了吧？那时，我问你，你喜欢我什么?你说喜欢我的可爱，但是现在呢？还会像当初一样，喜欢一个变成欧巴桑的女人吗？我为了你，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宋可欣依旧低声说，脸上现出了笑容，但是，这是苦笑。
蒋青朝四周看了一下，他将提着的蛋糕放到客室，对觉民讲话，声音依旧很低，但是脸色变了。他说：“现在有钱了，你倒是幸福，你可以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没有阻止你吧？你说你想写小说，我没有支持你么？……我也想去看我妈妈的病，然而我连这点自由也没有。她病到这个样子，我却不能够把她接到家里来，。我爸今天给我来了电话。他说，看见我气色不大好，要你多多劝我把心放宽些。你想我怎么能够放宽心，现在真的很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有看清你这个人……自己喜欢看书，我特地给你在三楼给你弄了一个图书馆，对你不好么？自己喜欢书，又不知道收拾，每次下班回家，都是我做饭，你不知道我每天回家，心有多累，所以请你，请你不要这样无理取闹……我对你已经够好的啦！”他说不下去了。
这时，他不免觉得筋疲力尽。就躺倒在沙发上，褪去了长衫、衬衣，只剩下一件汗衫背心，还嚷热。
宋可欣的脸色完全变青了，她含着满眼的泪水望着蒋青，半晌不说话，过后忽然生气地断续说：“我真的是受够了这样的人生，被人看不起，是，我是比不上你们，又有高学历，很懂礼节，可是，你不觉得很虚伪吗？……你还让我去你公司上班，看着这群工薪族，见了我，趋炎附势，这就是什么样的老板养什么样的员工，你整天胡子拉碴，又不爱洗澡，又懒惰，为什么妻子就一定得帮你洗衣服，帮你做饭?如果当初没有和你交往，我现在已经和余晓燕主任一样，管理全国各地的作家，成了地区责任编辑……”
她脸色很憔悴，也没有半点血色，看到茶几上放着的那个生日蛋糕，她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这个想法，她人想法和行动同时进行着，啪的一声，蛋糕被她掀翻在地。
她觉得，这个生日她是不能过的，过了这一岁，自己就又老了一年，所以他掀翻了蛋糕。
之后她就掉头走开了。
这时候蒋青才知道宋可欣在结婚后，所希望得到的并不是这样的人生。
然而除了这个，还能怎么样？女生难道要一辈子在职场打拼？
他没有想到宋可欣居然有这么好强好胜的心。
他又想起宋可欣说话是这样，行为又是那样。
他觉得不可理解。
在这个宋可欣身上里到处都是谜：从天空之境回来之后，不应该从2020年4月30号的那场车祸开始，宋可欣就像变了一个人，总是喜欢一个人待在一起，她说的话当中，总是有一半愁绪被她藏在了心里，慢慢地他发现宋可欣变得有些神经质，很容易地就被吓到，总是对着空气说话、对着垃圾桶……白天睡觉，晚上悄悄跑出去。
宋可欣的这些行为，都是他解不开的谜。
他立在那里，用他的茫然的眼光去看走出的长身玉立的背影（他不知道，为什么就被这样的女人迷住了。）慢慢地消失在楼梯口，然后他的眼又去看那些满意地笑着的蒙拉丽莎的壁画，尊贵的，或者不尊贵的，又或者完全不尊贵的，那许许多多的不同意味的微笑。他轻蔑地笑了笑，过后又把觉宋可欣才说的话完全忘记了。
宋可欣又回到3楼——蒋青特别给她的私人图书馆，这间房间很宽，放了5列的书架，书架上面都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
在进门的右边，阳台洁净的窗玻璃半开着，寒风吹打着她的脸庞，她只觉得全是冰凉，一阵更大的悲哀压倒了她，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潮也似地从她的心底直涌上来，无数凄惨的话到了她的喉边又被她咽下去，她的口已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只顾低声哭着，愈哭愈伤心，她觉得要把她的心哭出来才痛快。
她把整个身子倚在阳台边的躺椅靠背旁，她绝望地作最后的努力，哀声自语：“蒋青！那就这样吧，结束这段没有意义的生活，也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她抬起头来把满是泪痕的脸看着窗外。
2020年4月22日，这家川菜馆里面，宋可欣和跟踪男对着坐，陈钧则夹在宋可欣和跟踪男之间，她一会眼光落到宋可欣身上，一会又看一眼跟踪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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