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多丈高的悬崖上“跳”下去，子明以前还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以前，都是用法力飞下去的。
这一次，子明不要飞。
不要法力。
就像一个凡人一样，跳崖。
曾经很多次，子明都想从高空跳下去。
站在汗昌城的跨江大桥上，子明看着滚滚东逝水，就有一种跳下去的冲动。
站在倚天阁上，看着下面的云彩，真想跳下去，能不能像鸟一样飞起来?
就像他三岁的时候，做的那个梦一样，滑翔过山门镇的上空，把家乡尽收眼底。
耳边传来风声，心脏开始上提。
不用法力，就会血压急升，大脑一片空白，失去意识。
跳崖自杀的人，应该不会感觉痛苦。
他们在空中已经死去。
即使没有死，也失去了意识。
摔个粉身碎骨，不会有半点痛苦。
就像被河水淹死的人一样。
子明小时候在黄泥河里，三次差点淹死。
开始是双脚乱蹬，双手拼命的乱拍，本能的要逃离那个漩涡。
呛了几口水，身子开始下沉。
后来慢慢的失去了意识，水里的一切，在视觉里变得非常清晰。
时间，一下子停止了流动，一切变得安静起来。
那一刻，子明没有半点惊慌，反而平静下来，没有拼命挣扎，就让水流把自己带走。
那一次，他的脚底，踩到了一块凸起的河底石头。
他本能的站直了身体，头部伸出水面。
睁开眼，阳光耀眼。
耳边传来嘈杂声，他已经漂流到了黄泥桥下，桥上面是来往的人群，做生意的吆喝声。
这就是人间，虽然嘈杂，但是让子明知道自己活过来了。
活着，比一切都好。
然后长大以后，修仙以后，又开始远离这种嘈杂。
这种嘈杂，就是一个凡人必须经历的，无法回避的一生过程。
为了活着，
为了各种目的，
功名利禄?
总之凡人的一生，就在嘈杂中度过。
然后死去。
死后，就安静了。
如果冥界的鬼魂有意识，子明想他们的意识就像自己濒临淹死的那一刻的感受一样吧！
清晰而宁静。
没有任何思维。
任身体在漂浮。
或者说，那是修士打坐入定的感觉吗？
无欲无求，寻求有意识的“寂灭”。
那种感觉，与临死前的感觉何其一致！
很少有人会问一下，自己的一生所为何来。
能够思考人生意义的人，并且寻求解脱方法的人，就是修士。
子明经历过一次死亡，或者说，经历过无数次的死亡。
但是这一次重生，子明逐渐明白了生死的意义。
也就是存在的意义。
就在她身上。
圣女姬瑶！
子明就让姬瑶拉着自己手，跳下九曲幽泉。
拉着快乐，拉着纯净，其实子明，自己也不想撒手。
即使姬瑶在空中，胸前腰间的树叶花环脱落，展现出人间的极致美好，子明也可以坦然面对了。
洗澡，需要穿衣服吗？
当然不需要。
衣服与思想里面的杂念一样，剥离出去，才见本性。
“噗通！”
声音很小，几乎没有溅起水花，三个人，落入漆黑的幽泉水中。
姬瑶落入水中，身体消失不见了。
她与九曲幽泉水融为一体。
或者说，她就是九曲幽泉水的精灵。
子明一头扎进水里，立即被一种极寒过遍全身。
这不是玄冥幽寒那种纯粹的极寒寒气。
这寒气里，有一种巨大的悲哀，让人心寒，忍不住灵魂都要颤抖。
在水中，子明的衣服褪去，也露出神体。
他双手自然掐诀，保持盘膝打坐的姿势，沉了下去。
也不知沉了多久，在几个呼吸之后，子明已经入定。
这时，子明的脸上，波澜不惊。
那种灭世的悲哀，来自冥界亿万万鬼魂，对死亡的恐惧，对生的无望。
那是在十八层地狱中，日夜经受扒皮抽筋，裂体分尸之苦，死去活来，活来又死的巨大悲哀。
还有无数在黄泉河里面翻滚挣扎，万念俱灰不能转世的鬼魂的绝望，形成的悲哀。
这九曲幽泉，通往黄泉河。
或者说，九曲幽泉水，就是黄泉河里无尽的绝望悲哀之气凝聚而成。
这是一条死亡之泉。
子明沉到了水底。
漆黑的黄泉水，似乎有无数只手，在子明的身体上拉扯。
那些千万年的不死不生的黄泉幽灵，要把子明撤成碎片，获得一份生的生机。
它们在子明的耳边咆哮，或者窃窃私语，或者傻笑痴笑，让子明变成它们中的一员才心甘。
子明虽然闭着眼睛，在漆黑的幽泉水中，却看得非常清晰。
就像自己曾经快要溺亡的那一刻，一切都是那么清晰。
那时，他已经没有了意识，但是还有记忆。
他记得可以清晰的看到河沙里面的石头下面，有一条红色的两指宽的鱼儿，那是他最喜欢抓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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