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吵醒后翻来覆去睡不着了，身上酸疼难受，委屈抽抽噎噎的，听到开门声一个枕头砸过去，抽出来的枕头是倚在后面做靠背的，被抽走后瞬间坍塌，后脑勺和枕头来了个强吻。
良成低垂着眼皮，瞅着地面上的降落的枕头，瘦小的身体瑟缩了下。
父母脾气真的像他想的那样暴躁吗？
那会不会嫌弃他没用，不要他了？
可母亲看起来好温暖啊，如果被抱一下，或者被摸摸脑袋都是一种幸福吧。
甩完枕头没听到声音，沈之梨抬眸看到瘦弱的男童，第一眼就是瘦，真的很瘦，小小的个头，头发浓郁遮盖住半个眼睛，五官肖似慕铭风，漆黑的眼睛闪烁着纯澈童真和渴望。
渴望？对她吗？
房间除了她没有别人了。
“你？叫什么名字？”
她不知道男童经历了什么，不合身的衣服露出大半截胳膊和腿，从裸露的胳膊和腿上可以看出青紫痕迹，没有一块像样的肉，脚还没穿鞋，赤红的脚丫子肿的跟个胡萝卜似的。
还没正式踏进春天，气候在五到十度之间，还在穿大衣风衣，鞋子加绒的季节，赤脚踩在地板上可想而知。
“良成，我可以，叫你妈妈吗？”
沈之梨对上闪亮亮的眼睛，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很长时间没得到答复，良成眼眶渐渐发红，泪珠在眼底打转，顺着下巴落到地板上，不一会功夫汇成一片水渍。
心突然被击中，措手不及。
“乖，别哭了，别哭了，你想叫就叫吧。”
反正被澎湃叫了几年的母亲，也不是没有经验，当起母亲来也颇为顺手。
良成泪眼婆婆望着那个向他展开怀抱的母亲，这不是梦？这是真的？母亲真的愿意包容他，还不嫌弃他身上的脏污，比隔壁的那对父母还温柔？
“怎么，不过来吗？”
“妈妈！”
沈之梨好笑抱住良成，手正要摸索他的头时被制止了。
“别，别摸我头。”
良成一蹦老远，双手摆弄着推拒，“我，我很脏的，我很长时间没洗澡了。”千万别弄脏了母亲的衣服。
“没事的，衣服脏了换了就行了。”
男童摇摇头，还是不肯过去。
沈之梨皱了皱眉，“好吧，那你不过来的话就先去洗澡吧，但是，伤脑筋唉。”
良成被她烦恼的样子吓了一跳，以为母亲不要他了，扑腾跪倒在地苦苦哀求说，“妈妈不要生气，我，我这就去洗澡，我很乖的，别不要我。”
他真的很怕这个梦被戳碎，然后回归现实。
沈之梨摇头失笑，“小脑袋瓜想什么呢，我现在没法出门，得先找人给你准备衣服还有鞋子，大冬天的不穿鞋可是会动烂脚的，这以后过冬天，万一习惯性冻烂脚怎么办。”
良成呆呆的，小嘴惊愕张开，挠了挠一坨坨的头发。
噗嗤，沈之梨没忍住，被他娇憨的样子逗笑了。
“这样吧，那里有卫生间，你先去防水泡个澡，我叫人给你准备衣服，你几岁了，鞋子穿多大码的？”
良成下意识蜷缩灰土遍布，又黑又脏的脚丫子。
“七岁了，我也不知道穿多少码的。”
伤脑筋呐，该买多大码的呢？
沈之梨隔着半空在他脚下丈量了一下，觉得三十五码应该可以。
“嗯，好，你先去防水泡个热水澡，往左转是热水，右转是冷水，衣架上有毛巾，你洗好了先裹着毛巾，快去吧。”
良成按照她指的方向跑去，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瓷砖和洁白的毛巾，他这两天见得白色比这七年见得雪还多，真的让他碰都不敢碰，怕弄脏了这美好的一切。
跑到淋雨面前，仰着头，按动往左转，啪嗒一下温热的水迎面而来，被冻僵的身体有了温度，小心翼翼脱掉旧衣服放到地上，踩在瓷砖的脚汇成一个个黑兮兮的脚印子。
心虚害怕交织，他赤着身体蹲下来，用身上唯一干净的手心搓了搓，没搓干净反而黑迹更大了。
强忍住害怕从淋雨捧水放到地面冲洗，看到地面上的痕迹消失才放心冲洗身体。
洗了很久，灰黑的水才变得清了些。
蹲在地上由着水冲击身体，捏着手心，啪嗒掉下幸福的眼泪。
多久没享受到热水了，哪怕是冬天，平时喝的都是凉水，吃的饭也是凉的，洗澡次数可以用手指头掰过来，没人问他，到了夏天他偷偷跑到河里洗澡，冬天更难熬，压根没有水可以供他使用。
从这一刻起他才感觉自己是个人。
沈之梨坐在旁边还是不放心，叫了几个佣人进去帮忙，然后又打电话叫人现在就去买七岁的男童服装和鞋子。
良成听到开门声，见到几个女人走过来，吓得尖叫一声说，“你们要干什么？别过来！”
“小朋友别害怕，我们是夫人叫过来帮你洗澡的。”
听到是妈妈叫人进来的才放下心，但随即感觉羞涩，“你们出去吧，我不要你们帮忙。”太害羞了，以往洗澡都是夜里，别人都睡着的时候。
水雾在淋浴房周围环绕，除了男童从门缝冒出来的头，她们什么都看不到，“害羞什么，小朋友，我儿子比你都大。”
僵持很久，最后女佣站在淋浴房边递肥皂和洗头膏之类的。
他很喜欢洗头膏的味道，那是妈妈的味道。
洗好澡裹着毛巾出来，摸着女佣端上来的衣服，傻乎乎问道，“给我的吗？”
女佣们捂嘴偷笑，“是啊，不是给你还能给我们吗？我们可穿不了，先穿内裤，这是衬衣，这是保暖内衣，这是外套和打底。”
换上一系列的衣服，良成别别扭扭转了转身子，身上暖呵呵的，在这个环境下热的不行。
“来，换上袜子和鞋子。”
如果说之前惊叹衣服料子软的不成样子，现在穿上绵软，踩在云端似的鞋子，站起来后都不敢迈一步了，生怕不小心把鞋子踩坏了。
“走吧，我们该出去了。”
“啊？”
良辰就这样僵硬着脚，不敢用力，跟个飘走动物似的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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