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里。
高鉴正在辅助赵国皇帝参阅奏疏，其实就是在旁边候着。
等到皇帝一抬手，他连忙上去给倒一杯茶；等到皇帝感觉疲倦困乏了，他忙陪着说几句话。
就这么点事儿。
除了要处理大内的事务，可以说这基本上就是高鉴的日常工作。
然而，看似简单，这个活儿却很不好干。一般人也干不好。
首先，皇帝聊什么，你都要懂得一二吧？
不然一问三不知，那皇帝还要你在身边干嘛？
所以，时时刻刻都要学习，宫里宫外的事都得知道。
其次，光懂得一二还不够，还要学会观察皇帝的眼色，学会揣摩皇帝的心思。
当太监必须与皇帝一条心，绝不能有二心，皇帝说东，你必须向东，不管对错。
这是一门功夫，没有一定的阅历与心境很难达到。
别说皇帝与太监，就是夫妻俩整天在一起都会腻味呢。
……
忽然，皇帝抬眸，问道：“高鉴啦，你跟随朕有多少年了？”
高鉴不由得一激灵，皇帝可从来没问过这个问题啊，怎么听着像是炒鱿鱼的节奏？
“回陛下，老奴跟着您已经整整十四年了！”
“时间过得真是快哈！十几年弹指一挥间啊。”皇帝缓缓地放下手中奏疏，感慨了一声。
高鉴听得糊里糊涂的，不知道皇帝到底想说什么，怎么忽然感慨起岁月来了呢？
所以也不敢随便插话。
好在皇帝神情平和，心情看上去还挺不错。尤其最近，朝廷几乎没什么伤脑筋的事。
所以高鉴倒没有那么担心。
当下人的最怕主人心情不好，容易连累到自己。
“那个弹劾李铁的御史叫啥？”皇帝突兀地跳转。
“回陛下，那御史叫作王曦，不过前晚已经死了，莫名其妙的死于家中，死因不明。”
“哦，”皇帝听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语气平平淡淡地问道，“不会是你派人干的吧？”
高鉴一怔。
若非皇帝平淡无奇的语气，他的心指不定会吓得跳出来。
他连忙解释道：“陛下，老奴当然不会干那种事儿。再说了，御史台一个小小的御史，老奴还不放在心上。”
这可不是大话。
在皇帝面前也没人敢说大话。
高鉴身为大内总管，当然不会将一名御史放在眼里。
皇帝接着又问道：“那，不会是李铁干的吧？”
语气依然平和。
“老奴相信不会，李大将军犯不着与王曦计较。”高鉴信誓旦旦地说道。就差拍胸膛了。
“那，难不成王曦属于自然死亡？”皇帝笑了笑。
“这……不好说。”高鉴如是般回道，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世间上的事，没准儿还真有这么巧。”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是一个跳转：“朕听说，前不久林妗子来了成寿宫？”
高鉴神情陡然一紧，这事儿他当然知道，但没有向皇帝禀报呢。
既然皇帝已经知道了，那也无需隐瞒。高鉴小心翼翼地回道：“是的，陛下。”
“那你为什么没告诉朕？”皇帝的口气依然平和。
尽管是在质问，但没听出来有愤怒之意。
高鉴忙解释道：“陛下，纵然林妗子武功再高，她也进不去成寿宫的，因此老奴就没有告诉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她为什么要来成寿宫？不知道那是冷宫不让人进的吗？”
“想必，她是想见，见瑞康公主吧？”高鉴鼓起勇气回道。
在皇帝面前，敢主动提及瑞康公主，朝中没有几人。
高鉴算得是一个，因为他与皇帝亲密，知道得多。
左丞相李博也算得是一个，他是因为敢犯言直谏。
至于朝中其他的内外大臣，还真没有敢主动提及的。
“她为什么要见瑞康公主？”皇帝一路追问。
“这个，老奴不知。”
“朕听说，林妗子忽然出现的那阵子，住在凝鑫阁里头，她与凝鑫阁的鑫大掌柜有些交情，她还收了一个女徒弟，与李铁的关系十分要好，有这么一回事儿吗？”
尽管皇帝依然是不紧不慢的神情与语速，可高鉴有点紧张了，毕竟这是非常敏感的话题。
高鉴谨小慎微地回道：“陛下，好像是有。”
“林妗子此刻身在何处，你知道吗？”皇帝又问道。
高鉴摇头，心想我又不是搞间谍工作的。
皇帝侃侃言道：“此刻，她与她徒弟正在草原，帮助钟金哈屯征伐统一事业，十几年不见她的行踪，知道她为何忽然高调行事吗？”
高鉴依然摇头。
“那你这个大内总管不太称职啊！”尽管皇帝的语气依然听似平静，可这话一出，让高鉴冷汗一冒，饭碗，饭碗要丢吗？
高鉴连忙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地道：“请陛下恕罪！”
“瞧你吓得，朕又没说要治罪于你。”皇帝的口风陡然一转，目光凶利，“但是，朕的大计绝不能被某些人破坏，你可知道？”
“老奴知道！”
“若有谁妨碍朕的大计，宁可错杀，绝不姑息！就像王曦，不识抬举的东西，弹劾的奏疏朕都搁置一边儿没有搭理，他竟不知进退，真是死有余辜！”
皇帝的情绪终于来了。
尤其是说到王曦时，他眼里满是杀气腾腾，与刚才平和的神情简直判若天壤。
以致于高鉴闪念之间怀疑，王曦是不是皇帝派人做掉的？
可稍一深思，又没有可能，他和李铁都不屑去干这种事儿，皇帝又怎会去干呢？
在皇帝的眼中，王曦就是一只蚂蚁般的存在吧。
根本就不是一级别的。
但从皇帝的口气中，高鉴明显能感觉到，对于王曦的死，皇帝是暗自窃喜的。会是谁将皇帝的心思揣摩得如此准确呢？
“你先起来吧？”皇帝一抬手。
“谢陛下！”高鉴战战兢兢地爬起来。
“今晚你代朕去是见见瑞康公主吧。”
“老奴知悉！”高鉴弱弱地道，“只是陛下，见了瑞康公主，老奴与她该怎么说？”
“告诉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与她约定的时间还没到。”
“陛下，就这些吗？”
皇帝想了想，“嗯，就这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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