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问他：“你是谁？”
后来，她从护士那里知道是他照顾了她三个月，知道他是陆径川的弟弟陆震言后，她看着他的眼神多了一丝亲切和感激。
她看着他，目光清澈毫无波澜，她说：“谢谢。”
这是她跟他说的第二句话。
再之后，她的目光几乎就再没有落在他身上过。
偶尔看他一眼，虽然不再是像看陌生人一样，但也带了明显的生疏和距离感。
当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时，她明显看起来很有些局促，有些紧张。
而当她与许宗桓、谢北、林薇相处时，言笑晏晏，表情生动活泼。
那一天，许宗桓脸色凝重地找到他，说慕沉有事要和他商量。
他和许宗桓到的时候，谢北和林薇也在。
慕沉在慕情去世后，身体一下子似乎跨了，看起来很是虚弱，但他还是坚持要坐起来。
最先开口的是林薇，她的语气有些肃然：“小羽想要过简单开心的生活，她花了这样大的代价，才忘了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所以专家组的一致意见是，不要告诉她，过去的事情，尤其，是她想要刻意忘掉的那些事，和人。”
她说到这里时，看了一眼陆震言，“说我，有关她和陆先生之间的过往，最好不要让她知道，也不要在她面前刻意提起过去。这一点关系到陆先生，所以，我们需要提前达成一致意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陆震言的身上。
陆震言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了一句话：“有没有可能，某一天，她自己会主动想起过去？”
“她删除记忆的方式，非常彻底，所有细枝末节的凡是可能与你有关的记忆，全部都删除了。”
林薇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道，“她以后，应该是不可能主动想起来了。”
“兰城的时候，她也忘了过去，可是她后来，全都想起来了。”陆震言沉声道。
“兰城的情况，跟现在还不一样。那个时候，她受到的主要是来自外部的刺激。”
许宗桓轻叹，“那时她是因为车祸时意外撞到了头部，而在疗养院四年的虐待，进一步刺激了她的神智，以致于她神智不清醒，并同时分化出了第二人格。她的第二人格，是记得所有的事情的。”
“那现在呢？”一旁的谢北忍不住问。
“现在，是她主动进入深眠状态，强行删除了所有记忆。这是她的主观操作，这些记忆已经删除，无法再次恢复。”
许宗桓道，“这些天，我们已经从各方面都进行了测试，你们也看到了。当初在兰城对她有效的记忆刺激的方式，如今全都对她没用。就连那只碧埙，就连震言吹的那首曲子，也对她全无用处。”
“按照她现在这种情况，就算咱们把事实真相告诉她，她也可能选择不会相信。因为，慕羽在删除这些记忆的时候，就已经给她的潜意识里强化了这样一种观念，已存的记忆，就是过去的记忆。她是真的，很决绝地想要忘了过去。”
陆震言缓缓道：“所以，你们希望我做什么？”
“你是最有可能对慕羽产生影响的人。当年小羽在兰城，就是因为你的那首曲子，因为你的照顾，才逐渐恢复正常。”
慕沉说了几句话，便忍不住咳嗽起来，林薇快步上前，帮他抚着背。
等他的咳嗽好一些了，慕沉才继续道：“现在，小羽既然用这样决绝的方式想要忘了你，我也希望，你能尊重她的想法。所以保险起见，我不希望你对小羽提及你跟她的过去。”
“我知道小羽欠你很多，没有你，小羽甚至都不会有这条命，更不可能活着重回京都，慕家的大仇也不可能得报。”
慕沉的语速很慢，但很坚定，“小羽欠你的，慕家来还。但凡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做得到，只要慕家做得到，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可是我唯一的条件，是希望你不要主动对小羽提前过去的事情，尤其，你和他在兰城的那段过去。”
“我和她的过去，不仅仅只是在兰城。在京都，同样有很多过去。”
陆震言的声音很淡，“就算我不说，别的人也可能也会说。”
她在陆家住过一段时间。她回归慕家的时候，是慕弘义生日宴那天，京都几乎所有的世家名流都在场。这一点，想要隐瞒，几乎不可能
“她和你之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年之久，人们的记忆已经淡了，何况现在慕羽极少在人前露面，不会有人刻意在她面前提及什么。
而且，他们就算提及，也没人知道慕羽在兰城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他们真的提及，比如，关于她为什么去陆家住，我，可以解释。”
慕沉道，“我完全可以对她说，我和她姐姐早就怀疑慕弘义涉嫌谋害慕先生，所以，她姐姐将她接到了陆宅暂住。还有其他类似的一些事情，我都可以解释得通。唯有两件事，震言，我希望你配合我，帮我瞒住慕羽。”
陆震言没有说话，似乎在等着慕沉继续说下去。
“第一件，是她在兰城，那一年多的生活和经历。第二件，是关于慕蓉和陆径川生的那个孩子。”
慕沉说到这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好一会儿，咳嗽声稍缓，慕沉虚弱的声音，继续响起：
“兰城那一年多的生活，对小羽影响巨大，我担心她万一知道后，可能会受很大刺激。幸好，兰城那段经历，只有你、宗桓、林薇和你身边的几个人知道。
我希望震言能够让你身边的人，不要在任何场合，任何时候，对慕羽提及任何兰城的事情，甚至都不要让她知道，她曾经在兰城住过。”
“至于第二件事，我不说，想必你也明白。在她的记忆里，阿情和你大哥，始终是一对模范姐夫。如果让她知道，你大哥和慕蓉育有一个儿子，我怕她会无法接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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