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爷，郑大人在里面。”
他们搬来别院，霍琛部署完备，已然是第一时间匆匆赶来。事发突然，又是一宿未眠，战甲裹身也掩不住一身的疲态。
府里小厮早已候在门外，听闻今儿上午里面那位已经发了一通火，如今必然更是丝毫不敢怠慢。毕恭毕敬的等着霍琛，规规矩矩的干着引路的活，不敢多言。
“她醒来有何反应？”
“只说等您过来。”
“行，晓得了。”
从霍琛脸上看不出喜怒，却能看得出来现在他也是不能惹。小奴小心翼翼的看着脸色，谨言慎行，生拍说错话。
郑合欢等在侧厅，屏退左右，只留下张漠跪在堂下。
若非身份不对等，张漠绝不可能跪她。若是郑合欢嫁入张家，单凭她动了帮王家的念头，给她喝下的绝不会只是迷药。
两人都心知肚明，不过是身不由己，张漠还是得装一装表面功夫，跪一跪，给郑合欢体面。她终究是要解气，他不得给她搬来台阶。
郑合欢哪能想明白他是这脑回路，只觉得看他跪着，还得看他挺着的脊背，胸口郁气堵上心头，不上不下的愈发闹心。想要眼不见为净，他还偏偏要往跟前杵，见他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也就随他去了。
除了他个人，还得看他的倔强，看在告诉她错的多么离谱。
面对他执拗，郑合欢早就不气了，因为实在犯不上。翻个白眼，不理他便是了。
“师兄，带着你的人从飞英巷撤离。”
郑合欢看着霍琛低头瞄了一眼张漠，直接绕过他，站在她跟前一脸的郁结。如此说来，她再有此等要求，也着实是心虚。
一大帮人闹到飞英巷，她连夜撤出。官府没可能兴师动众，派兵镇压。会去为她撑腰的只有霍琛，可冯家不会同意族中子弟带着人马与一众读书人起冲突，与嬴政作对。
帮她，霍琛就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陷入两难境地。这种得不偿失的拼死相护，她不需要。
“此事，冯家不能掺和。”
他们谁也没有管还跪下一边的张漠，只是他们兄妹之间的固执己见，想用自己的认为最好的方式解决。
“撤离？那帮乌合之众你要如何应对？”
“赌一把，他们还不敢真的伤我。”
因为底气不足，郑合欢从始至终不敢看霍琛的眼睛，只能在霍琛靠近逼问之后，默默起身走开。离他远些，才不会轻易被他的气场震慑到开不了口。
里面有张良的人，他们的目标是王家，他的人不会真的动她，这已经是她唯一的笃定。也是因为相信他，她才敢如此的有恃无恐，坚信那最稳妥的办法一直在自己手上。
“霍琛，此事因他而起，该由我而终。”瞥向跪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张漠，紧跟着再看向了霍琛的眼睛，郑合欢已然是下了决心。
“懂了！”
“你小心。”
如此说来，霍琛如何还能不懂。即便他不喜张子房，也从未想过他会真的伤害她。她似乎已经慢慢长大，放她出去独当一面，似乎也远比他一味的庇护更为稳妥。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她下了决心，他便再难阻止。
“郑大人，您已经做不了什么，莫要冲动。”张漠听他们之间的谈话，见霍琛已经松了口风，顿时便急了。
他不晓得郑合欢要做何打算，只是直觉告诉他郑合欢会坏事儿。本来霍琛出面镇压，损不了嬴政对王家的忌惮，反而是将冯家拖入水。
可冯家如何，他管不着，他当然可以事不关己，不闻不问。
可这一旦郑合欢掺和，那便与张家有关。到时候又会是何结果，那可就不可预料，难以收拾。
“张漠，我不姓张，可终究是张良的明媒正娶的发妻，难道我会想害死我的夫君？”
“你的所作所为，全是自作聪明，擅自主张。是你将所有事情推入无法折中妥善的境地，你怎敢还如此自以为是？”
郑合欢又走回张漠跟前，这也是她头一回正视他的过度臆想。
“只求大人听奴一回。”
抬眸对上郑合欢的正面鄙视，他也再不顾什么尊卑，什么虚礼。既然已经开罪于郑合欢，唯唯诺诺是死，正面叫板也是死，他又何必一声不吭，任她指摘？
“你以为我只是一时心软犯蠢？”
他似乎真就觉得自己对极了，依旧不肯低头。郑合欢看在眼里，不免觉得可笑。在他们眼里，她还真就是只会损人不利己，敌友不分的蠢蛋。
“事情做绝，你真觉得于张家便是万无一失，于张良便是毫无隐患？”
“我只问你，若是王家陷入绝境，交出兵权，那张良可算是一场空，你又知道那大秦朝堂不会出现第二个王氏？”
“到那时，你认为嬴政会第一个对付谁？”
王家未灭，张良便多一时安生。天地之间，坐上王座，便有了一世的忌惮恐慌。有王家首当其冲，嬴政便来不及盯着张良。
这些年不再年轻，渐渐的磨去了从前年轻气盛，一点点的学习老成。凡事给人留一线生机，也是给自己一线余地。
似乎也更容易相信因果报应。
“如此，你可能听懂？”
郑合欢看着他背脊一点点变得僵直，不想揭穿他眼里的慌乱。
反问一声，便匆匆离开回了飞英巷，真正留他一人。
世界崩坍，再重塑，总需要孤独缓解一无所有的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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