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是流放的必经之地，文王并不清楚我们和太子的关系，只要他们来，我们都已经布置……”
“师姐，前头有动静了！”
二娘霍然站了起来，把褚直推倒在树丛里，猫腰向下望去。
沿着澜江，贴着峡谷边缘，是一条距离江面十几丈，悬在半空的狭窄山路。漫漫流放之路，这一段是最险峻，最惊心动魄的，有的人走到这里，甚至无力行走下去，只能伏地攀爬。
这样的路，白发苍苍的老太君怎么走，那昏迷不醒的褚陶还在队伍中吗？
二娘极目向东方的山路看去，隐约能看到几个黑点，却看不真切。
“给我哥发信号。”
“哎——”老三杨天秀干脆的答道。他双手卷成喇叭放在嘴边，“吼——吼吼——”的猿猴叫声便从他嘴里发出来，远远的传到对面的山上。
不多时，对面的山上也传来了猿猴叫声，却比杨天秀的要短、低沉。
她哥也做好准备了。
听到两岸的猿猴声，九娘、十一娘都心惊胆战地向山上望去。下面是滔滔江水、山林背后不知名的凶兽，每走一步，就像行走在刀尖之上。
负责押送的士兵也生出胆怯之心。押送流犯向来不是个什么好差事，尤其是这一段，不但难走，还极危险，最好是趁着白天多走一段，到了前头才能觅到一个藏身之所，否则到了晚上，遇上猛虎野狼，连自己也要被吃掉。所以看见九娘和十一娘犹豫，哪管她们之前是什么千金之躯，一鞭子就抽了过去。
新帝仁慈，改诛九族为流放，褚渊在流放之前可以先行处置、贩卖家中之物。可惜镇国公府已经被抄，连一棵草也不属于褚渊了。至于曾经人声鼎沸的仆从，该充为官奴的充为官奴，该散的散，该走的走，只余几个老姨娘，褚渊狠心叫人领走。但老太君、罗氏、褚陶、褚飞、九娘、十一娘，这些都必需跟着褚渊一起上路。虽然吃够了苦头，受尽了屈辱，好歹都在眼前，褚寒呢？褚寒在哪？
听到九娘、十一娘的惨叫，老太君费力地抬起头来。上路一个月来，老太君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虽然不待见九娘那孩子，但是看到她神智已和罗氏差不多糊涂了，破烂的裙子后面沾满了血迹，老太君就一阵心酸。造孽啊！没有成亲就有了孩子，有了孩子又遭这等大罪，没保住孩子还要一步步走到发配之地，九娘这孩子这辈子已经毁了。
“死老太婆，你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老太君刚直起腰，后边便骂骂咧咧起来。
“不要打我祖母！周将军不是给你们银子了吗？”褚渊见那士兵要打老太君急忙道。周将军是周宸，褚家出事，也就七娘还记着他们了。
“银子？有银子也得有命花，我告诉你们，要是天黑之前过不去这一段，咱们都得死！”士兵骂骂咧咧道，终归是看老太君年迈，把那鞭子甩在了褚渊背上。“你个瘸子！”还不解气地补了一句。
褚渊默默地承受着。
“哈哈哈……”罗氏忽然狂笑起来，她好像没看到下面的江水，身子一歪就朝山路边缘倒去。幸好跟在她后面的老兵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但罗氏的力气不小，老兵被她带的向前蹿了两步，一伸头看见下面汹涌的江水，那老兵后怕的冲着罗氏的脸就扇了几个巴掌。
这疯婆娘，竟比其他人都能活！
罗氏浑然不觉疼痛，哈哈笑的更响了。
“呸！我说，咱们这一趟是什么差事！”跟在最后面的士兵把手上的担子一扔，他前头的伙夫跟后脑勺长眼了一样，同时把手一松，“砰”的一声，两人中间掉下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可就算掉在了地上，也是一动不动。
“我是伙夫，伙夫，伙夫是干什么的？做饭的！不是来抬人的！”皇帝也是的，这人跟死了一样，不直接杀了就是，还流放，这不是当大爷吗？
“你给我起来！”那差役跟疯了一样，上去对着褚陶就是几脚。
“刘二，你发什么疯。”毕竟有人关照过，押官看底下人太不像话了走了过来，低头检查了一下褚陶的鼻息，还活着。
“头儿，这家伙死沉死沉的，我们抬不动啊。”刘二狡辩着讨好上头。
“就是，这地方这么险，抬着他万一看不见前面的路……”后头的人说着，眼睛忽然亮了。这么个累赘，还剩几千里路要走，后头估计也没进项了，难道真抬着他，到底谁流放谁啊？万一不小心……
“你们敢！谁敢把我爹给扔下去，周将军不会放过你们的！”距离褚陶最近的褚飞大叫起来。
被说中心事，那士兵恼怒起来，一步上前就要抽褚飞。
“住手，赶路要紧。”押官喝止了那个士兵，却也没有责备两人。
两人心知肚明，这是头儿默许了，只不过不想落人把柄。其实几千里流放之路，死个人再正常不过，谁要再敢反抗，就连谁一块“病死”。
蜿蜒陡峭的山路上，褚家一家子人就这么沉默而痛苦地带着镣铐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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