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嘿嘿一笑，眯起眼睛摸摸蔡妩头发：“啧啧，你笨你还不信。人都是会长大的嘛。你还指望人家都跟你似的，傻乎乎没心没肺？”
蔡妩一愣，咧嘴笑开：也是。她跟他们确实不一样。他们在长大，她却在变。其实现在她心理年龄有多大她自己都搞不清楚。伪装这种东西，开始披上是刻意，后来渐渐入戏，就不知道是真是假了。她跟他们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她春心稳定，情丝未动。他们却已开始扎扎实实熬青春期了。
“是啊。长大了。”蔡妩大人一样托着腮满怀惆怅地感慨，“幸好，还有你这样的疯老头儿陪着我。”
老道儿一愣，头一次没有争辩蔡妩嘴里疯老头的辞。只缓缓摸在蔡妩头顶的手，坐在蔡妩对面，正色道：“阿媚，我跟你个事儿。”
蔡妩莫名其妙地笑“什么事让你搞这么严肃？”
“我要走了。”
笑容瞬间僵住，蔡妩眨了眨眼，声音飘飘渺渺：“你……刚才……什么？”
“媚丫头，我要走了，离开颍川。”老道揉了揉蔡妩的头发，重新复述一遍。
“为什么？你在颍川待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呀？”蔡妩像扎了毛的猫一样直起身，居高临下瞪着老道：这么几年过去，她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个不靠谱的邋遢老头跟她吵，跟她争。他于她而言，就像一个老孩般的长辈，顽劣，抽风，却真心地疼她。
道长不去看她，微微偏了头，望着窗外，目光深远幽静。在这瞬间，蔡妩头一次发现，或许世外高人什么的，也还真能跟老道儿搭上些边儿。但紧接着，老道长就用一把苍凉哀怒的声音了一句让蔡妩脑袋里炸花的话：
“为什么？自然是为左某早年识人不清，误收劣徒；为毕生衣钵所托非人；为……清理门户！”
蔡妩似有所感，呆傻傻看着老头儿，好一会儿才声音艰涩问：“咳……你……你刚才……你是什么某？”
老道长转过身，望着蔡妩一字一顿：“老夫左慈左元放。”
蔡妩立刻风中凌乱：左慈？他真的是左慈！左慈不该是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吗？怎么会是这么一副邋遢样子？还有，他经常挂嘴角的于老头儿是谁？于吉吗？华老头？华佗？我的黄老爷哟！这可太幻灭了！听老头儿平时描述，于吉那就是个死心眼儿呀！华佗？更不用了，精神分裂加暴力狂，还有重度洁癖症！这跟后世史书里记载的，是一个人吗？
这样一对比，史书记载算个啥？史书那就是个渣呀！
蔡妩被震得头脑发昏，扶住桌案，好一会儿才从嗓子眼挤出一丝声音：“……你那个……劣徒是谁？”
“俗姓张。现在？哼哼，人家现在可是大名鼎鼎的大贤良师啊！”左慈面带嘲讽，冷笑着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听上去跟冰渣过耳一样。
蔡妩一屁股瘫坐回去了：好么！敢情是这么一位爷！大贤良师是个啥？这辈子她听的民间法是：那位是烧符水，救人命，活死人，肉白骨的下凡神仙。而她上辈子听到的官方法则是：公元184年，太平道大贤良师张角自号“公将军”，发动并领导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有组织有准备的农民起义。史称黄巾起义。
大贤良师？大贤良师就是张角啊！
蔡妩木呆呆看向老道，心情复杂万分。其实她是有感觉老道不是普通饶：普通人不会有那么出神入化的魔术。普通人不会有那么庞杂渊博的学识。普通人不会有那么的来去无踪的身手。只是她一个普通人，她太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她没什么雄图大志，也不是什么惊艳才女，她就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平稳踏实地过日子。屯粮是为将来不挨饿，骑马是为万一的时候逃命用。对于乱世风云，她从来没有想要投身进去。三国风流人物对于她来，就像后世老百姓看国家领导人一样，谁都听过但谁也没想过哪见真人。
她愿意自欺地想：老头儿他其实啥也不是。他就是喜欢捉弄她，戏耍她的普通老人。他疼她，关心她，惦记着她的点心，也惦记着她的生辰，逢年过节给她送点礼物或者缠着她给她乱七八糟算上一卦。他话总是不着调，还爱骗她，可对她却的确像对待自己亲孙女一样，疼着宠着，时不时开导教育着。
自欺揭开了，老头儿告诉她：丫头，我是左慈。那个后世史书里藐视权贵，戏弄曹操的丹鼎派创始人。现在我教出了东汉朝最大的恐怖分子。我得趁着那逆徒还没成气候去为我早年识人不清买单。我走了！
她要是普通孩子，也就糊里糊涂掀过这篇了。偏偏蔡妩又有点特殊：黄巾起义呀？那是乱世开始征兆。他这趟出去会不会有危险呢？史书左慈活了一百多岁，他最后会羽化登仙。可史书是个啥啊？史书还讲张角是受仙人传书呢，汉高祖他妈是被龙强了才有他呢。按史书来？按史书来左慈这会儿还是青壮年呢！可蔡妩她都看了五六年的老头儿脸了。史书？史书就是坑爹的玩意儿！尤其是对穿越者来，谁要一板一眼拿那个当攻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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