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的唇角挂上一丝灿烂微笑，这微笑如昙花绽放，美丽却短暂，因为这是解脱的微笑。
这一笑，既令人心醉，又令人心碎。
孤灯长明的卧龙宫，钟离瑞泉在大殿中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大殿里的宫人们皆是噤若寒蝉，只是小心翼翼地做着分内之事。
“报——”一侍卫从外奔入。
钟离瑞泉的眼睛亮起来，他双手撑着桌案，向前探着身子，关切问道：“到哪里了？”
“回皇上。”侍卫答道：“慕容小姐已出络河城。”
“呵呵。”钟离瑞泉直起身子，他眼里的光又黯淡下去，无力地摆手：“知道了，下去吧。”
已有半个月的时间，钟离瑞泉每日的事情就是等着听侍卫来报慕容槿末的行程，除此之外，他对任何事情都无法提起兴趣。
可是，听慕容槿末的行程就如同饮鸩止渴，整整一天，他只为等着听那一句话，接下来，又是漫长的一天。
他越来越倦，也越来越接近崩溃的边缘。
“到哪儿了？”龙案后，钟离瑞泉佝偻着身体，如同一株开错了季节的植物。
“回皇上，到莫青城了。”
“莫青城是哪儿？”
“还、还有一郡就到乌弄与洛辰的交界处了。”
钟离瑞泉摆摆手，让侍卫下去。
他盯着已铺满了龙案的奏折，突然感觉这一切都失去了意义。没有她，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这世界，早已失了颜色，他的颜色已随着她一起被带走了。
钟离瑞泉突然站起来，剧烈的动作掀翻了厚重的龙案，桌上的奏折也洒了一地。
高临珏一边弯腰忙不迭地捡奏折，一边问道：“皇上哎，这是怎么了？”
钟离瑞泉闷声走到高临珏身后，他看着高临珏晃来晃去的头顶，一掌劈下，高临珏连叫也没叫一声，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钟离瑞泉笑了笑，把高临珏拖进内殿，不到一盏茶工夫，钟离瑞泉从内殿走出，他走到龙案边，拿出一道空白圣旨，在上面潦草地写下几个大字，盖上大印，飞奔而去。
最冷的风，最快的马。
钟离瑞泉沿着慕容槿末的行程路线一路疾驰，他已决意放弃这一切，只要能换回他心爱的女人。
皇宫里，太后拿着钟离瑞泉临走时留下的圣旨，满眼疲倦。
圣旨上只有四个字，和一块方方正正的红印。
“传位龙易。”
龙易被召进宫，太后道：“皇上出走了。”
“臣去追回。”龙易道。
身后是无尽的风，无尽的雪，无尽的风雪。
每走过一座城，慕容槿末总要下车，回头久久地凝望着她刚刚走出的这座城，她每前进一步，都离他更远一步。
她想停下来，往回走。
她看着雪，想着当自己的热血泼洒在其上的时候，该会是多么地绚丽夺目，她在想自己会不会成为他永远的怀念，在他的生命里留下永恒的印记。
若是能够，她总算没有白白为他死去。她将被掩埋在冰雪之下，永远冰冷。
客栈里，一盏灯，总是亮到很晚。
慕容槿末就着灯光，反复地擦拭着手中的匕首，看着刀刃上的锋芒，在她的眼底投下温暖的寒光。她拿着匕首在胸口比划着，想着怎样刺进去，才可以少些痛苦。
活着饱受痛苦和折磨，临死之际总不想再承受一遍。
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一个穿着布衣的男人顶着风雪冲了进来，慕容槿末拍案而起：“大胆！”便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揽到怀里：“末儿，哪怕是死，我也决不再放开你！决不！”
泪水夺眶而出。
慕容槿末偎着钟离瑞泉有力的心跳，偎着他胸口久违的温暖，已哭不出声。她没有问他为什么来了，也没有问他如何来的，更没有问他将国事如何安排，她只是抱着他，哭个不止。
钟离瑞泉终于放开慕容槿末，慕容槿末这才看到，他的脸也是湿的。她试着擦去他脸上的泪，笑了：“你来了。”
钟离瑞泉再次把她揽入怀中：“我来了。跟我走吧。”
怀里的人明显一僵，钟离瑞泉推开慕容槿末，蹙眉道：“你还不愿意吗？你还要去洛辰吗？”
慕容槿末眼里闪过一丝奇光，她摇摇头：“除了你身边，我哪儿也不想去。”
钟离瑞泉大为感动：“太好了，太好了，末儿，我已将什么都安排好了，咱们走吧，从此无忧无虑，天涯海角，我们总有地方去。”
慕容槿末拉着钟离瑞泉坐下：“可是……你走了，乌弄怎么办？”
“我已把皇位传给龙易了。”钟离瑞泉解脱一般地说道：“这本来就是他的，我只是还给他而已。”
慕容槿末笑起来，这一笑，整个冬季似乎都过去了，雪融了，春到了。
她偎在钟离瑞泉的怀里，问道：“你想好我们要去哪儿了吗？”
“只要有你，哪里都好。”钟离瑞泉喜悦不已：“末儿，我们自由了。”
一滴酸涩的泪从慕容槿末眼角流出，钟离瑞泉只以为她和自己同样高兴。他小心翼翼地擦掉那滴泪，慕容槿末微仰着头，深情地望着她生命中这唯一的神明：“你、能娶我吗？”
钟离瑞泉一怔，他痴看了慕容槿末半晌，大声回应道：“能！为什么不能！末儿，我现在就想娶你！”
慕容槿末少见地没有羞涩，她直直地回应道：“就现在，好吗？”
钟离瑞泉又是一愣。
“怎么？反悔了？”慕容槿末佯怒。
钟离瑞泉大力抱起慕容槿末，将她举得很高很高：“真的吗？现在？末儿你不是在开玩笑吗？”
慕容槿末在半空中咯咯直笑：“当然不是开玩笑，我现在就想嫁给你。”
钟离瑞泉放下慕容槿末，松了口气般地说道：“太好了末儿，我本来以为……你会赶我回去，没想到……没想到……这太让我惊喜了，末儿，你总是让我惊喜。可是、可是这太仓促了……我都没有好好准备……”
“不仓促。”慕容槿末微微摇头，温柔地笑着：“你不是说了吗？有你，有我，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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