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突然开始落雨。天迅速黑下来，像是永远不会再亮起来。
病房内一片死寂，只剩下两个生者深深浅浅的呼吸声，伴着雨滴打在窗上的敲击声，是唯一的生气。
伊桑抬起头望向窗外，除了风雨中摇曳的树桠，什么都看不到。
少年的脸隐入黑暗中，看不出棱角。伊桑转身走去门口开灯。还没按下，洛娅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别开。”
伊桑放下手。
“躲在黑暗中就看不到现实了麽？”
话音像落进池塘的石子，只轻轻一下投入的声响，随后沉淀开去的，只剩沉默。
“我只求多些时间去适应。”洛娅低声说着，声音飘忽，全没了往日的盛气凌人。
“我需要练习。在有光的地方面对现实。”
说完，洛娅站起身。
伊桑看着她一步步走近，直到在面前站定，伸出手扶住她的双肩，盯了许久，将他抱住。
伊桑犹豫着抬起手，想要回抱住她，却因为她的下句话停住了动作，手僵在了半空中。
“去找你的家人吧，伊桑。趁你还拥有，趁你的妹妹还没离开。”洛娅覆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伊桑睁着眼，尽量不让泪掉下来。透过她的怀抱，看着对面隐约可见的少年。
“那你怎么办？”像是中了蛊咒，他问。
洛娅身子抖了抖，随后更用力的抱住那具带着温热的身体。
“我没事。”
“……”
总是没事。无论怎样，都只是回答没事。
伊桑心被揪起。洛娅以为这样能让他放心，事实上只能让他更恨自己。
“你是怎么做到就这么放我走的？如果……”
“够了……”洛娅松开他，退到一边，拉开门，“走吧。”
伊桑看着她，脚下没有移动半步。
如果我伊桑不出现，你洛娅仍旧可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安然当你的总裁。
如果我伊桑没有逼急查理，你洛娅仍旧有双干净的手，不至于杀害无辜的人。
如果我伊桑没让奥什莉和洛希见面，你洛娅仍旧拥有眼中只有你，同你相依为命的弟弟。
就是这样活该千刀万剐的伊桑，你竟然要放他走了。你怎么就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了呢……
可这些他都没法说出口，因为洛娅又说了遍。
“走吧，”她说。带着极度的疲惫。
“让我静一下。”
伊桑睁着眼睛，忍住鼻腔酸涩走去一边。他拉开门，临走前，看向隐入黑暗中的那个瘦弱的身影，此时却寂寥而落寞。
洛娅也是需要温暖，需要拥抱的，即使她再用冷漠掩饰。
“洛娅，你的理智让我乱了方寸。你的宽容也是。其实你就是个烂好人。”
听到关门声，洛娅单手捂住脸，垂下头。
连下了两楼，伊桑直觉心中的郁结愤恨无处发泄，积在胸口就快炸开，猛的一拳砸向了墙，随后又是一拳，直到骨节处破皮淌出温热的血。
他失神的坐在了台阶上，就这么许久，直到有护士经过，被他手上的鲜血吓了一跳。
“先生，你没事吧？”
伊桑仰起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无力的摆了摆手，撑着墙站起来，歪歪斜斜的朝外面走。
“先生，你不需要包扎一下吗？”小护士在身后喊，伊桑却只顾往前走。
一路上时不时有医护人员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他受伤的手，却因了他拧紧的眉，都不敢上前做进一步的询问。
看着伊桑背影走远，护士阴沉下脸，走去洗手间。
“伊桑已离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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