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稔与张珩一路疾奔,确认身后再无人追来,才扶着斑驳的墙垣停下脚步。夜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擦过两人汗湿的鬓角,张珩捂着起伏的胸口,声音仍带着未平的颤意:“曹典吏,方才那四爷的声音……当真和王五描述的一模一样,嘶哑得像破锣,还有那院子里的风声,简直要把人的魂儿都吹走。”
曹稔抬手抹了把额角的冷汗,指尖却因兴奋泛着微热:“越是这样,越说明我们找对了方向。明晚亥时三刻,周府后门换班的空隙,就是我们的机会。”她转头看向张珩,眼神在昏黄的灯笼光下亮得惊人,“现在不是后怕的时候,我们得立刻回府,把这事禀报崔大人。”
两人不敢耽搁,稍作喘息便往京兆尹府赶。此时已近子时,府衙大门紧闭,唯有门房的灯还亮着。曹稔拍响门环,门房见是他们,揉着惺忪的睡眼连忙开门:“曹典吏、张书吏,这深更半夜的,可是查到线索了?”
“事关紧急,需即刻面见崔大人。”曹稔语速极快,脚步未停便往后衙走去。
崔实听闻两人深夜求见,已披衣起身在书房等候。见他们一身尘土、神色凝重,便知事情不简单,指了指案前的椅子:“坐下说,可是平康坊那边有了眉目?”
“大人,平康坊查不到的线索,反倒在周府附近有了突破。”曹稔上前一步,将夜探周府后门、跟踪瘦削人影至废弃院落、窃听四爷与手下对话的经过一一详述,从守卫换班的时辰到四爷“取东西”的吩咐,再到被发现后惊险脱身的细节,说得条理分明,连那破院墙上塌落的砖块纹路,都记得分毫不差。
张珩在旁补充:“大人,那四爷的声音嘶哑刺耳,左手虽未看清,但那手下对他的敬畏模样,还有‘左手缺指’的特征,与王五供词完全吻合。更关键的是,他让手下明晚去周府取东西,这定是和周氏案有关!”
崔实捻着胡须的手一顿,眉头拧起:“周永昌……福瑞坊那个布行老板?他妻子王氏失踪半年,报案后便没了下文,如今娶了填房,还接手了王氏的嫁妆铺子。这四爷要从他府里取的东西,莫非就是王氏失踪的关键?”
“属下也正有此意。”曹稔接过话头,“王五供词里说,四爷让他盯周府后门,如今又要趁换班空隙取物,可见这东西对他极为重要,甚至可能是他与周永昌之间的把柄。若能截下此物,或是抓住取物之人,周氏案便能迎刃而解。”
崔实沉吟片刻,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只是周府并非官邸,贸然在其府外布控,若动静过大,恐打草惊蛇。再者,若四爷的人真入了周府,我们是在府外守株待兔,还是入府追捕?一旦惊扰了周永昌,他若与四爷串通,销毁证据,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大人,属下有一计。”曹稔上前道,“明日一早,张书吏可乔装成布行客商,去福瑞坊周永昌的布庄打探。一来看看周永昌近日的行踪动静,二来旁敲侧击问问王氏失踪后府里的具体情况,探探他的口风。至于布控,我们挑选十名精干差役,明晚亥时前便着便服埋伏在周府后门附近的巷弄里,只等四爷手下得手出来,便立刻围捕。若他们迟迟不出,再设法潜入府外接应,务必将人赃并获。”
崔实点头赞许:“此计稳妥。张珩,明日打探之事,你需谨慎行事,不可暴露身份。曹稔,你负责挑选差役,安排埋伏细节,切记不可走漏风声。”
“属下遵命!”两人齐声应道。
次日清晨,张珩换了身锦缎长衫,提着个装着布料样本的锦盒,慢悠悠往福瑞坊走去。周记布庄就在坊市最热闹的街口,门庭若市,伙计们忙得脚不沾地。张珩走进布庄,装作挑选布料的模样,一边摩挲着一匹蜀锦,一边对伙计笑道:“你家老板呢?我想订一批上等布料,得和周老板亲自谈。”
伙计连忙应着,转身去后堂请周永昌。不多时,一个身着藏青绸缎袍、面色圆润的男人走了出来,正是周永昌。他脸上堆着生意人惯有的笑容:“这位客官,不知要订何种布料?”
张珩抬眼打量他,见他神色平和,说起生意时滔滔不绝,可当张珩状似无意提起“听闻周老板半年前痛失爱妻,如今再娶,倒是福气”时,周永昌的笑容僵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岔开话题:“客官是来谈生意的,还是来探听家事的?”
张珩心中了然,连忙赔笑:“是在下失言,只怪周老板这布庄生意太好,忍不住多嘴了。”说罢,便顺着周永昌的话,敲定了一批布料的订单,临走时,还特意瞥了眼布庄后院的方向,见那里有两个壮实的家丁守着,神色警惕。
回到京兆尹府,张珩将打探到的情况告知曹稔:“周永昌看似平静,可一提到王氏,就明显不对劲,后院还有家丁把守,怕是心里有鬼。”
曹稔闻言,更加笃定:“如此说来,他定是与四爷有勾结。今晚的埋伏,务必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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