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将是卢家未来的掌舵人,是继承家主之位的不二人选。
然而,命运的转折却来得猝不及防。他的族兄,也就是卢弘的父亲,凭借其在家族中数十年积累的极高个人声望,以及巧妙平衡了各方长辈的利益。
最终在传承之际,力排众议(或许在卢天俊看来是如此),将家主之位越过他,直接传给了当时还稍显稚嫩的卢弘。
这一决定,对心高气傲的卢天俊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更是奇耻大辱。
他内心深处对族兄、对卢弘、乃至对那些支持传位给卢弘的长辈们,埋下了难以化解的嫉恨的种子。
他认为自己才是众望所归,才是能带领卢家走向更辉煌未来的最佳人选,却被一个“关系户”小子横刀夺位。
这份不甘与怨恨,多年来一直在他心底发酵。起初,他或许还存着看卢弘笑话,等着他出错以便自己取而代之的心思。
但现实却再次给了他沉重一击。卢弘继任后,非但没有将卢家带向衰败,反而展现出了惊人的商业才华和魄力。
他不仅巩固了卢家传统的产业,更是大刀阔斧地开拓了许多家族从未涉足的新领域,将生意网络扩张到了周边诸国,甚至远播至万里之外的西方世界,让卢家的财富和影响力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面对卢弘取得的巨大成就,卢天俊内心是极其复杂的。他不得不承认卢弘的能力,但这种承认反而加剧了他内心的扭曲和痛苦。
他一方面嫉妒卢弘的成功,另一方面又更加坚信,如果当初是自己坐上家主之位,成就定然不会逊色,甚至可能做得更好!
卢弘的成功,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失去的东西,印证着他的“怀才不遇”。
正是这种长期积压的愤懑与不甘,塑造了卢天俊极端强硬的行事风格。他处处要与卢弘唱反调,以显示自己的“远见”和“魄力”。
在他看来,卢弘虽然善于经商,但在面对真正的强权时,却显得过于“软弱”和“妥协”。
如今,皇权压顶,卢家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卢弘和卢浩然选择的是一条屈辱的妥协之路:献出巨额财富,交出族人性命,甚至将家族的未来寄托于皇帝的“仁慈”和一个女子(卢颖)的贵妃身份上。
这在卢天俊看来,简直是懦夫行径,是卢家百年骄傲的沦丧!损失钱财,他确实不在乎,卢家底蕴深厚,伤不了根本。
但他绝不能接受的,是卢家从此以后将要仰人鼻息,对皇权卑躬屈膝,以往那种连朝廷高官乃至皇室都不怎么放在眼里的超然地位将一去不复返!
他卢天俊心中的卢家,应该是凌驾于世俗权力之上的商业帝国,是可以与皇权平等对话甚至施加影响的巨擘,而不是一个需要摇尾乞怜、任人宰割的臣属!
因此,当家族决定屈服时,他的反抗情绪达到了顶点。与其这样窝囊地失去尊严和独立,不如拼死一搏!哪怕失败,也好过跪着求生。
这种极端的思想,加上长期以来对家主之位的觊觎和内心的扭曲,最终驱使他做出了暗中联系“血影”的疯狂举动。
他不仅要对抗皇权,更想借此机会,扳倒卢弘,在混乱中夺取他梦寐以求的家主之位,按照他的意志来“重塑”卢家的“辉煌”。
他的行为,已然将个人野心凌驾于家族存亡之上,成为了卢家内部最不稳定、也最危险的一颗炸弹。
就在卢天俊自认为行动隐秘,暗中与“血影”进行危险接触的同时,卢弘与卢浩然的密议也到了关键时刻。
“天俊此子,已走火入魔。”卢浩然捻着胡须,苍老的眼中满是决绝,“他私通‘血影’,无论成与不成,都是将我卢家置于炭火之上。必须在他酿成大祸之前,彻底清除这个隐患!”
卢弘面色凝重地点头:“叔公所言极是。但如何行事,方能既除此害,又不至让族中其他人心寒,觉得是我们借刀杀人、铲除异己?”
这才是最棘手的问题。家族内部关系盘根错节,处置不当,极易引发新的分裂。
两人思来想去,权衡再三,最终想出了一个既能达成目的,又能最大程度保全家族表面团结的办法。将决定权上移,借皇帝之手。
卢弘当即修书一封,以飞鸽传往汴京。信中,他并未直接请求皇帝处死卢天俊,而是“如实”向女儿卢颖陈述了卢天俊背弃家族决议、暗中联系“血影”的疯狂行径,并恳请卢颖将此事“奏明圣上”。
信中特别强调:“……只陈事实,勿加妄断。使天俊叔之结局,归于天威圣裁,则家族内部可安,亦显我卢家对陛下绝无二心。”
这一招颇为高明。由卢颖这个即将成为皇贵妃的“自己人”向皇帝禀明情况,既撇清了卢家主动清理门户的嫌疑,又将卢天俊的命运完全交给了皇帝。
在族人看来,是卢天俊自己作死,触怒了皇帝,才招致杀身之祸,而非卢弘和卢浩然容不下他。
然而,卢弘并不知道,此刻的卢颖身处深宫别院,与外界的飞鸽传书渠道已被皇城司严密监控甚至切断。
这封至关重要的信件,并未到达卢颖手中,而是直接呈送到了皇城司指挥使种江面前,继而转呈至御案。
林木森展开那封密信,御览之后,脸上露出一丝了然于胸的笑意。他对于卢家内部的这些龌龊似乎并不意外,反而觉得一切尽在掌握。
他随手将信放在一边,对侍立一旁的刑部尚书李步堂说道:“李爱卿,卢家呈送上来的那十人名单,朕已经看过了,照准执行即可。”
李步堂刚要领命,却听皇帝又轻描淡写地补充道:“另外,在这名单之上,再加上一个人的名字。”
林木森提起朱笔,在名单的空白处,从容地写下了三个字——卢天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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