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个字,如同十六把淬毒的冰锥,瞬间刺入她的眼中,直插心脏!
“呃……”卢颖猛地抽了一口冷气,浑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了。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间从每一个毛孔里涌出,浸透了内里的衣衫,额头上更是沁出豆大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呼吸骤然变得无比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却仿佛吸不进一丝空气。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一旁的贴身侍女粉樱被她的模样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掏出自己的丝帕,手忙脚乱地替她擦拭额头颈间的冷汗,触手一片冰湿。
卢颖眼神空洞,失神地喃喃道:“粉樱……备轿……快,备轿……我要再次进宫……”
粉樱一愣,一边小心地扶着她几乎要软倒的身子,一边柔声劝道:“小姐,您不是前几日刚进宫面圣了吗?这才隔了多久,而且您脸色这么差,要不先歇息……”
“上一次进宫……”卢颖猛地打断她,声音嘶哑颤抖,带着一种极致的恐惧和绝望,“是付出了卢家十条人命……才换来的苟延残喘……”
她猛地抓住粉樱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的肉里,眼神呆滞而空洞,仿佛看到了最恐怖的景象:“今日……今日若不去……恐怕……恐怕我卢家满门……都要被灭族了!”
“什么?灭门?!”粉樱吓得花容失色,手中的丝帕都掉在了地上,“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您别吓我!”
“没时间解释了……快!备轿!快!”卢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极度的恐惧让她双腿软得如同棉花,刚一站起,就又是一阵眩晕,整个人朝地上瘫软下去。
“小姐!”粉樱惊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搀扶住她,不让她摔倒在地。感受到小姐身上传来的剧烈颤抖和冰冷体温,粉樱也知道事态严重到了极点,绝非儿戏。
“好,好,小姐您撑住,我这就去!这就去备轿!您千万别动!”粉樱慌忙将卢颖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稳,然后提起裙摆,以最快的速度冲出门去,声音带着哭腔对外面喊道:“快!备轿!小姐要立刻进宫!快啊!”
卢颖瘫在椅子里,浑身冰冷,目光死死盯着地上那张飘落的黑色纸条,那十六个字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中盘旋,带来灭顶的绝望。
上一次进宫是请罪,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一次进宫……是去报告一个连皇帝都可能无法完全控制的、正在扑向他的致命杀局。皇上……会信吗?会如何反应?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如果不去,卢家必死无疑。去了,或许……或许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这次,林木森是在处理政务的文德殿召见的卢颖。
与福宁宫寝殿的暖昧私密不同,文德殿庄严肃穆,高大的殿柱、冰冷的金砖、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无不彰显着皇权的至高无上与国家的沉重事务。
在这里召见,本身就带上了强烈的官方和正式色彩。
卢颖几乎是被人搀扶着才勉强走进大殿的。她再次一身素缟,脸色比上次更加苍白,几乎透明,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每一步都摇摇欲坠。
当她看到御案后端坐的那个明黄色身影时,最后的力气也仿佛被抽干,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金砖地上,双手颤抖地高举着那张黑色的纸条。
“陛下!陛下救命!卢家……卢家……”她声音破碎,泣不成声,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完整陈述。
内侍将那张黑纸呈递御前。
林木森放下朱笔,拿起纸条,目光扫过那十六个字。瞬间,整个文德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股骇人的低气压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砰!”林木森猛地一拍御案,震得笔架砚台都跳了一下!他霍然起身,龙颜震怒,目光如利剑般射向下方瑟瑟发抖的卢颖:
“好一个‘血影’!好一个‘不死不休’!卢家当真是给朕准备了一份‘大礼’啊!”他的声音如同寒冬腊月的冰棱,带着凛冽的杀意。
“朕还以为尔等真心悔过,原来背后还藏着这等毒箭!卢颖,你卢家莫非真以为朕不敢诛尔九族吗?”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般压在卢颖身上。她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几乎要蜷缩到地缝里去,只能不住地磕头,额头撞击金砖发出沉闷的声响。
语无伦次地哭诉:“陛下息怒!陛下明鉴!家父……家父已然悔悟,竭力阻止,甚至已发出撤销令……是那‘血影’……是他们不肯罢手……陛下,卢家绝无此心了啊陛下……”泪水混合着额间渗出的血迹,在她苍白的脸上划出凄惨的痕迹。
林木森胸膛起伏,显然怒极。他死死盯着地上痛哭哀求的女子,又看了一眼手中那嚣张无比的黑纸。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卢颖压抑不住的啜泣声。
良久,林木森眼中骇人的怒意慢慢收敛,转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深沉。他到底是历经风雨、掌控全局的帝王。震怒之后,理智迅速回归。
他缓缓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他明白,卢弘既然能让女儿送来这纸条,本身就说明了卢家此刻的恐惧和无力。
那个盘根错节数百年的巨富家族,在面对“血影”这种纯粹的、不受控制的江湖黑暗力量时,同样显得脆弱和无奈。
某种程度上,卢家此刻和他一样,都成了“血影”的目标(卢家是自作自受的起因)。
他甚至能理解卢弘这种商贾巨富在绝境下的思维:一方面想向皇权妥协求生,另一方面又习惯性地想用黑暗手段解决麻烦,却没想到玩火自焚,反而引来了更不受控制的灾难。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几乎要晕厥过去的卢颖身上,看着她额头的血迹和绝望的眼神,心中的怒意渐渐被一种冰冷的算计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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