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六日,阳光穿过仍未散尽的烟尘,斑驳地洒在闸北、虹口、杨树浦的断壁残垣上。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尸臭与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味。一面面青天白日满地红旗,插在残存的制高点或清理出的瓦砾堆上,在微风中无力地飘动,俯瞰着下方地狱般的景象。
街道早已不复存在,只有炮弹犁出的深沟和建筑坍塌形成的土丘。扭曲的钢筋、烧成焦炭的屋梁、破碎的家具和日用品的残骸随处可见。许多地方,废墟之下仍埋着未能及时清理的双方士兵与平民的遗体。救火队、红十字会、学生志愿队和幸存的市民,在军官与警察的指挥下,艰难地进行着清理、灭火、救治伤员和辨认尸体的工作。哭泣声、寻找亲人的呼喊声、伤员的呻吟声,与铁锹挖掘瓦砾的刮擦声交织在一起,构成胜利日最沉痛的背景音。
桂军、粤军、十九路军的士兵们,许多人军服破烂,满面烟火色,带着未愈的伤口,默默地执行着警戒、巡逻和协助清理的任务。他们眼中没有太多胜利的狂喜,只有疲惫、麻木,以及对身边倒下的袍泽无尽的悲恸。许多连队减员过半,一些精锐的突击队甚至只剩下寥寥数人。
在虹口原倭寇海军陆战队司令部那片巨大的废墟前,一群中外记者在军方人员的有限许可下,进行着拍摄和采访。残破的太阳旗被踩在泥泞中,旁边是插着华夏旗帜的残存楼体。镜头记录下的,不仅是军事胜利的象征,更是这场战争残酷性的赤裸见证。每一处触目惊心的废墟,每一具来不及掩埋的遗体,都在无声地控诉着侵略者的暴行,也在拷问着胜利的代价。
与上海肃穆悲壮的气氛截然相反,南京憩庐内,气氛阴郁得能拧出水来。蒋总司令背对窗户,手中的茶杯已被捏得咯咯作响。他面前摊开着上海发来的详细战报,以及南方军委会李宗仁、李济深联名发来的,语气强硬、几乎等同于最后通牒的电文。
电文核心只有两点:一、鉴于淞沪倭寇已遭歼灭性打击,为彻底结束战事、避免列强进一步干涉,要求中央政府立即授权前线,与倭寇就停火及后续事宜进行“技术性接触”。二、此战全赖前线将士用命及两广倾力支援,战后上海防务及善后事宜,应由有功之第十九路军、粤军、桂军共同负责,中央政府应予充分支持,不得掣肘。
“混账!跋扈!目无中央!”蒋总司令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猛地将茶杯砸在地上,瓷片四溅。“他们这是要借着抗日之功,割据上海,要挟中央!李德邻、李任潮,其心可诛!”
侍从室主任晏道刚和闻讯赶来的军政部长何应钦肃立一旁,大气不敢出。
“委座息怒。”何应钦小心翼翼道,“李、白等人携大胜之威,气焰正盛。且英美法态度暧昧,国联调查团在即,此时若与之公开决裂,恐授人以柄,于国际观瞻及国内舆论极为不利。”
“那难道就任由他们盘踞上海,尾大不掉?”蒋总司令猛地转身,眼中寒光闪烁。
“自然不能。”何应钦压低声音,“然当前第一要务,乃是结束上海战事。倭寇新败,国内厌战,正是迫其和谈良机。不若……顺水推舟,允其所谓‘技术性接触’,但必须以中央名义进行,且谈判代表须由中央指派或认可。如此,既可将结束战事之功揽于中央,又能将李、白等人置于中央框架之下,使其不得肆意妄为。至于战后上海防务……可徐徐图之。”
蒋总司令阴着脸,踱了几步。他何尝不知这是眼下最不坏的选择。借助李、白等人打出来的局面,以中央名义去和谈,既能收获“领导抗战、迫使日寇撤军”的政治资本,又能避免在列强和国联面前落下“内战不休、不顾大局”的口实。至于上海这块肥肉,绝不能让粤桂系独吞。
“还有,”晏道刚补充道,“倭寇急于索回其战死官兵尸体与俘虏,此乃其国内压力所致。我方或可在此事上稍作让步,以换取其在撤军问题上的痛快,并显示我中央之‘宽仁’与‘大局观’。此亦可在舆论上,与李、白等人之‘强硬’有所区别。”
蒋总司令沉吟良久,终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也罢。敬之,你以军政部名义,电复李、白,及上海蒋光鼐、余汉谋、黄旭初:为顾全国际视听,尽早恢复上海秩序,准其与倭寇进行停战接触。着蒋光鼐为首席代表,余汉谋、黄旭初为副,然一切条款,须报请中央核准后方可生效。另,倭寇撤军必须彻底、迅速,不得延误。至于阵亡者遗体及俘虏之交还……可允其派船在指定地点、指定时间接收,但须确保其再无武装人员滞留。具体细节,由你们去谈。”
这道命令,巧妙地将结束战争的“权”与“名”抓在了中央手里,又将谈判的具体风险和“妥协”的嫌疑,推给了前线将领。同时,默许了交还尸体和俘虏,为倭寇留下了体面退场的台阶,也为自己博取了“宽大”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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