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号”，A区，临时指挥部。
时间是“烟花秀”结束后的第三个小时，凌晨两点。
空气中还残留着咖啡和尼古丁混合的味道。几十个电话还在此起彼伏地响着，内容无一例外，都与那枚撕裂夜空的“穿天猴”有关。
“是的，部长，我再说一遍，那只是一次商业庆典活动，所有手续都合法合规……”
“王总，关于媒体的报道，我们的公关稿已经发出去了，定义为‘民用气象探测火箭’……”
“喂？空管局吗？关于明天的飞行器禁飞通告，我们表示理解并全力配合……”
江心妍挂断了第十七个来自监管部门的电话，她将手机用力拍在桌上，金属外壳与桌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她走到顾伞面前，将一份刚刚拟好的《关于“穿天猴”发射事件的危机公关应急预案》摔在他面前，精心修饰过的指甲几乎要戳进纸里。
“顾伞！”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他，声音冰冷，“如果你不立刻将这次发射的所有数据，以‘民用气象实验’的名义提交给国家气象局和海洋局。明天早上，你就会因为‘涉嫌危害公共安全罪’被刑事拘留！”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顾伞却像没事人一样，正在用一块鹿皮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刚组装好的战术匕首。
就在这时，苏晓晓端着一杯热好的牛奶走了进来，轻手轻脚地放在顾伞手边。紧接着，林雪穿着白大褂，打着哈欠从外面路过，看了一眼顾伞，顺手从他桌上拿走了打印出来的最新一份体检数据报告，嘴里还嘟囔着“心肌酶指标还是偏高”。
苏晓晓和林雪之间，没有一句话的交流，却配合得如同一个人。
江心妍看着这和谐得有些诡异的一幕，内心不是感叹“姐妹情深”，而是升起一股寒意。
【行政中枢（苏晓晓）与技术核心（林雪）已经实现了无缝对接。这个男人，竟然用‘末日高压’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彻底消除了一个创业团队最致命的内耗问题。这不科学，但这非常高效。】
处理完所有紧急公务，江心妍支开了所有人，锁上了指挥部的门。
她走到顾伞面前，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前倾，一双漂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我需要一个答案。”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颤抖。
“现在的资金链，就像在万米高空走钢丝。我们账上的每一个子儿，都是靠着‘犀牛’战车和‘至尊体验卡’的预售款撑着。如果，明年九月一号，太阳照常升起，地幔柱没有喷发，海啸没有来临……”
“你背负的这三百亿预售债务，还有金融监管机构对你的‘非法集资’和‘合同欺诈’的指控，你告诉我，你的B-plan（B计划）是什么？”
顾伞停下了擦拭匕首的动作。
他抬起头，那双眼睛在灯光下，平静得令人心悸。
“没有B计划。”
“因为那一天，一定会来。”
他的声音不响，却带着一种仿佛亲身经历过无数次地狱轮回的、不容辩驳的笃定。
江心妍准备了一整夜的质问、劝说、和风险分析，在这一刻，被这简单的一句话，堵得烟消云散。
她看着顾伞的眼睛，忽然明白了。
这个男人，不是在赌博，也不是在欺骗。
他是在陈述一个，只有他知道的，血淋淋的真理。
江心妍的身体晃了一下，她退后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她大脑里所有关于法律、商业、风险控制的理性堤坝，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她不信神学，不信预言。
但她信眼前这个，一次又一次创造商业奇迹，一次又一次将不可能变为现实的男人。
一个疯狂的，违背了她所有职业操守的决定，在她心中成型。
【既然你注定要成为一个疯子，那我就陪你疯到底。】
【既然你没有给自己留任何退路，那我就用资本，为你强行铺出一条路。】
她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指挥部。
回到自己的临时办公室，江心妍打开了加密笔记本，新建了一个文档，文档名是：《深蓝帝国——焦土计划（最高绝密）》。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
【预案一：若末日未在预定时间（2025.9.1）降临，“龙牙岛生存体验营”项目，即刻启动商业转型，与迪士尼、环球影城等顶级IP方接触，打造全球首家“后启示录风格”沉浸式军事主题乐园。】
【预案二：若末日未至，“犀牛”、“甲虫”系列战车，立刻停止民用预售。所有已生产车辆，打包改装为“特种电影拍摄道具车”，以租赁形式，高价提供给好莱坞及国内各大影视基地。】
【预案三：若末日未至，所有囤积的军用级食品、药品，立刻以“国际人道主义医疗援助”名义，通过注册在开曼群岛的基金会，捐赠给非洲及南美等第三世界国家，以此抵扣深蓝方舟科技未来十年的全部应缴税款。】
……
她要用最极致的商业手段，将顾伞所有的“犯罪证据”，全部转化为可以合法变现的“优质资产”。
如果末日来了，顾伞就是救世主。
如果末日没来，她就要让他成为商业帝国的缔造者，保他后半生衣食无忧，而不是在监狱里度过。
顾伞站在指挥部的窗边，看着江心妍办公室彻夜未熄的灯光。
他知道她在做什么。
他没有去阻止，也没有去解释。
【她不信末日，但她在用她的方式，拼尽全力地保护我。这就够了。】
【方舟的意义，从来不是载着幸存者逃离，而是让绝望者相信：天亮前的每一步都算数。】
【等到那一天真的降临，她会发现，她为我准备的这条‘退路’，恰恰是人类文明在废墟之上，重建新秩序的‘地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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