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借“冲撞丧仪”之名欲撵晴雯,却被凤姐拼死拦下的风波,虽被强行压在了东小院的门槛之内,但那惊心动魄的余震,却如同投入古井的巨石,在知情者心中激荡起难以平息的涟漪。
而这涟漪,终究未能避开怡红院,未能避开那个一直被保护在锦绣丛中、却终究无法永远置身事外的贾宝玉。
消息是麝月红着眼圈,哽咽着告诉他的。
彼时,宝玉正对着一本《南华经》发呆,试图从那些“逍遥”、“齐物”的字句中,寻得一丝面对家族巨变与姐妹离散的慰藉。
然而,当他听到母亲竟用如此荒谬而狠厉的借口,要将这个从小一起长大、虽性情刚烈却灵巧忠心的丫鬟撵出去,而凤姐姐更是为此与母亲公然冲突、几乎呕血时,他手中的书卷“啪”地一声滑落在地。
猛地站起身,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认识自己的母亲。
“你。。。你说什么?太太她。。。她为何要如此?”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困惑与受伤,“晴雯她。。。她何时冲撞了贵妃姐姐的丧仪?我日日见她,她比谁都更谨言慎行!”
麝月泣不成声,只是摇头:“哪里是为什么冲撞。。。不过是。。。不过是寻个由头罢了。。。二奶奶拼死才拦下,说如今丧事离不开人。。。”
宝玉怔在原地,如同泥塑木雕。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慢慢爬升,浸透了四肢百骸。
他不是傻子,纵然不谙世事,此刻也隐约明白了那“由头”背后的真实意味。
那不仅仅是针对晴雯,更是针对凤姐姐,是针对所有。。。不符合母亲心中“规矩”的存在。
他想起了前几日赵姨娘哭闹时,母亲那冰冷厌烦的眼神;想起了袭人时常在他耳边念叨的“太太都是为了你好”、“要远离那些轻狂的人”;想起了母亲对黛玉若有若无的疏离,对宝钗毫不掩饰的偏爱。。。
往日里那些被他刻意忽略、或是以“父母之命”、“规矩礼法”自我安慰的细微之处,此刻如同破碎的镜片,在一片刺目的光线下,重新拼凑起来,映照出一个他从未真正看清、或者说不敢去看清的、冰冷而残酷的现实。
他的母亲,那个平日里吃斋念佛、看似宽厚端庄的贵妇,在关乎自身权威、家族利益(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她所认定的、以她和宝玉为核心的利益)时,可以如此毫不留情,如此。。。面目可憎。
一种巨大的、令人作呕的失望与悲凉,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一直以来赖以生存的、那个充满着姐妹温情、诗酒风流的“桃花源”,其根基原来如此不堪一击,其下掩藏的,竟是这般污浊的算计与倾轧。
他失魂落魄,不顾袭人的阻拦,径直冲出了怡红院,几乎是跑着来到了王夫人的院落。
他想要问个明白,想要一个解释,哪怕是一个谎言,也好过这赤裸裸的、令人心寒的真相。
王夫人正坐在炕上,由玉钏儿伺候着用一盏燕窝。
见宝玉莽莽撞撞地闯进来,脸色苍白,神情激动,她微微蹙了蹙眉,放下手中的瓷盏,语气带着惯常的、却在此刻显得格外虚伪的慈爱:“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仔细着了风。”
宝玉站在当地,胸口剧烈起伏,他看着母亲那张保养得宜、却难掩刻板与算计的脸,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哭腔的质问:“母亲!您。。。您为何要撵晴雯?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王夫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与厉色,但很快又被那层“慈母”的面具掩盖。
她拿起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为了那个丫头。宝玉,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懂些事了。元妃娘娘薨逝,这是天大的事情,府里上下谁不战战兢兢,恪守礼制?晴雯那丫头,素日里就张狂不懂礼,如今更是言行无状,冲撞了娘娘丧仪,此等不知尊卑的东西,岂能再留?撵她出去,已是看在老太太和你的面上,从轻发落了。”
“言行无状?她如何言行无状了?”宝玉激动地向前一步,声音拔高,“母亲!您告诉我,她究竟在何时、何地、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冲撞之事?可有凭证?若没有凭证,岂非是。。。是欲加之罪!”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绝望。
王夫人被他这前所未有的顶撞激怒了,猛地一拍炕桌,震得茶碗乱响:“放肆!你这是在质问你的母亲吗?!我说她冲撞了,她就是冲撞了!这府里的规矩,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我看你是被那些狐媚子勾了魂,连起码的孝道和规矩都忘了!”
“狐媚子。。。”宝玉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他看着母亲因愤怒而略显扭曲的面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嘲讽,“原来在母亲眼里,从小伺候我的丫头是狐媚子,林妹妹是狐媚子,但凡不与母亲同心、不顺母亲心意的,便都是狐媚子。。。母亲每日念佛,念的到底是什么?念的难道是这般。。。这般。。。”他终究没能将那个更刻薄的词说出口,但那未尽之语,比说出口更让王夫人难堪。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我在红楼当CEO请大家收藏:(m.20xs.org)我在红楼当CEO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