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走后,怡红院里仿佛骤然卸下了一层无形的压力。
炭火盆依旧静静地燃着,偶尔爆出一两声细微的哔剥声,反而更衬得室内一片死寂。
麝月轻手轻脚地将那件关乎众人命运的雀金裘收入柜中,又端来一盏新沏的、温热的参茶,小心地递到晴雯唇边。“再喝一口,提提神,你方才耗了太多心力。”她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未尽的后怕和由衷的钦佩。
晴雯没有拒绝,就着她的手慢慢啜饮着。
参茶微苦回甘,温热的气息顺着喉咙滑入,稍稍熨帖了翻腾不休的五脏六腑,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寒意。
靠在硕大的软枕上,闭着眼,额发被虚汗濡湿,黏在光洁的额角,整个人像一朵被暴雨摧折后,勉强挺立,却已筋疲力尽的花。
宝玉并未立刻离开,他搬了个小杌子坐在炕边,看着晴雯这副模样,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又是感激,又是愧疚,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却又觉得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
“二爷,”晴雯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夜深了,您明日还要见客,早些安置吧。我这里有麝月就好。”
宝玉愣了一下,看着晴雯紧闭的双眼和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侧影,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讷讷地站起身:“那你好好歇着,需要什么,只管让麝月来找我。”他又嘱咐了麝月几句,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听着宝玉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晴雯才缓缓睁开眼。屋内只剩下她和麝月,以及一室摇曳的灯影。
“今日真是险得很。”麝月坐到炕沿,拿起温帕子,再次替晴雯擦拭额角的汗,心有余悸地低语,“若不是你手艺真真通神,又将话说得那般周全,只怕周瑞家的回去,不知要在太太面前编排些什么。”
晴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疲惫的冷笑:“她想来编排,也得有由头。如今雀金裘完好无损,我又是为着二爷和府里的体面才带病劳作,她还能说出什么花来?太太纵然疑心,眼下也抓不到我的错处。”
“话虽如此,”麝月眉头微蹙,脸上是化不开的忧虑,“你今日这般。。。锋芒毕露,只怕更招人眼。太太那边。。。终究是悬着一把刀。”她与晴雯最为亲厚,深知王夫人对“妖娆俏丽”丫鬟的不喜,尤其是晴雯这般容貌出挑、性子又不算温顺的。
晴雯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寒风掠过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冤魂的哭泣。
她知道麝月说的是实情。今日看似赢了漂亮的一仗,实则将自己推到了更显眼的位置。
王夫人此刻或许无话可说,但那颗怀疑的种子已然种下,只待合适的时机,便会破土而出,滋生出致命的毒藤。
“麝月,”她忽然转过头,看向身边这个沉稳忠厚的伙伴,目光锐利而清醒,“你觉得,我们在这府里,靠着主子一时的宠爱和几分手艺,能安稳到几时?”
麝月被她问得一怔,下意识道:“我们做丫头的,自然是尽心尽力服侍主子,守好本分,求个安稳。”
“本分?”晴雯轻轻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什么是本分?像袭人那般温良恭俭让,时时规劝二爷上进是本分?还是像我这般,仗着手艺好些,偶尔耍耍性子,也是本分?麝月,你瞧瞧司棋、入画,她们难道就没守本分吗?可一旦风波起来,主子们一句话,甚至不需主子开口,只那些陪房管家娘子们几句谗言,我们这些‘本分’的丫头,立时就能从天上掉到泥地里,连挣扎一下都不能!”
她的话语不高,却像重锤般敲在麝月心上。
麝月脸色白了白,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是啊,本分又如何?在这深宅大院,她们的命运从来就不掌握在自己手里。
“那。。。那我们又能如何?”麝月的声音带着一丝茫然和无助。
晴雯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的痒意,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起来:“我们不能如何,但也不能坐以待毙。麝月,你信我吗?”
麝月看着晴雯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那里面的光芒,不再是往日纯粹的火爆和灵动,而是沉淀了一种她看不懂的深沉和力量。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自然信你。这怡红院里,除了你,我还能信谁?”
“好。”晴雯握住麝月的手,她的手心因为高烧而滚烫,“往后,我们眼睛要更亮些,耳朵要更灵些。这府里,不会永远太平。我们要为自己,多留几条后路。”
“后路?”麝月疑惑。
“比如,”晴雯压低了声音,“咱们悄悄攒些体己,不拘是银钱,还是些不打眼却值钱的小物件。比如,和院子里那些不起眼却关键的小丫头、婆子们处好关系,关键时刻,或许能得个消息,行个方便。再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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