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客栈的路上，两人专挑暗巷小路，脚步匆匆。
直到关上客栈房门，插好门闩，九儿才松了口气，点亮油灯。
昏黄的光线下，刘澈将抄录的纸张和拓印的玉佩图样在桌上摊开，仔细整理。
九儿倒了碗水咕咚咕咚喝下，凑过来看：“怎么样？这些够用吗？”
刘澈眉头微蹙，一页页翻看：“账本上的数目很大，去年一年私盐出入货值超过八十万两。但记账用的是暗语，人名都是代号——‘老吴’‘南边赵爷’‘京中三爷’。盐款流向只写了‘茶钱’‘打点’‘孝敬’，没有具体去向。”
他又拿起信件抄本：“信里称呼也很隐晦。‘林公’很可能指林知府，但从未写全名。‘京中三爷’应该就是三皇子，可也只是猜测。至于这块玉佩……”
他展开拓印纸，上面的“焕”字清晰可见：“玉佩质地是上等和田玉，雕工是京中‘玉缘斋’的风格，这铺子专接达官贵人的生意。但仅凭拓印，无法证明玉佩属于三皇子，李万财完全可以辩称是仿品或是别处得来。”
九儿听着，眉头也皱了起来：“所以……咱们忙活一晚上，拿到的都不是铁证？”
“是线索，不是证据。”
刘澈纠正道，“但这些线索很关键。你看这封信——”
他指着其中一段抄文：“‘林公嘱托，十五之约不可误。茶钱备足，京中三爷那边自有分说。’每月十五，李万财去春风茶馆，带的就是‘茶钱’。而‘林公’特意嘱咐，说明林知府知道此事，且很可能参与其中。”
他又翻到账本某一页：“再看这笔支出——‘打点林府修园，纹银五千两’。一个盐商，为何要赞助知府修园子？还一给就是五千两？”
九儿眼睛一亮：“贿赂！”
“对。”刘澈点头，“而且是明目张胆记在账上的贿赂。这说明两人关系非同一般，李万财甚至不怕留下记录——要么是觉得账本万无一失，要么是林知府与他利益捆绑太深，已无所谓了。”
“那三皇子呢？”九儿问，“有什么直接线索？”
刘澈沉吟：“最直接的，是这封信里提到的‘京中三爷’。结合玉佩上的‘焕’字，指向性很强。但同样，没有指名道姓。我们需要更多东西——比如李万财与三皇子之间的直接书信，或者有第三人证，或者……找到那块玉佩的来历。”
九儿摸着下巴：“也就是说，咱们还得继续查？”
“对，但方向更明确了。”
刘澈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第一，查清‘林公’是否就是林知府，查清他和李万财到底什么关系。第二，查春风茶馆，那里可能是他们交接账目银钱的地方。第三，查这块玉佩——如果能找到玉缘斋的匠人作证，确认是给哪位贵人定制的，那就是铁证。”
他顿了顿，看向九儿：“不过李万财醒来后，定会发现书房被人动过。虽不至于立刻想到我们，但一定会加强戒备，咱们接下来的行动要更小心。”
九儿却咧嘴一笑：“他越紧张，越容易出错。咱们就等着，看他怎么动。”
窗外天色渐亮，远处传来鸡鸣。
九儿打了个哈欠：“先睡会儿吧，天亮再想下一步。”
刘澈点头，将证据仔细收好。
两人和衣而卧，九儿睡床，刘澈打地铺——用她的话说：“五千两的肉票，得看紧了。”
躺在地铺上，刘澈却毫无睡意。
他的脑子里反复闪过那些线索。
林知府……真的牵扯这么深吗？
如果真是他，那扬州官场，乃至江南官场，到底烂到什么程度？
三皇子在其中的角色，又有多深？
这些问题像蛛网一样缠绕着他。
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线头。
接下来，就是顺着线头，把整张网扯出来。
他侧头看了一眼床上——九儿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
这个姑娘……真是个谜。
力气大得惊人，开锁手法娴熟，行事果决，胆大心细。
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刘澈摇摇头，闭上眼睛。
先不想这些了。
养足精神，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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