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主任需要的,不是两个在旁边分析失败率的旁观者。”
“他需要的,是两双能绝对执行命令,不会有丝毫颤抖的手。”
她的目光从两人脸上扫过,不带一丝温度。
“你们的任务,是把他要求的每一个步骤,执行到超越完美的程度。”
“如果他需要一根导丝,你们就要想办法把手术缝线处理得像导丝一样坚韧顺滑。”
“如果他需要光,你们就要把所有的手电筒聚焦成一个无影灯。”
“至于手术的可行性,那不是你们需要思考的问题。”
说完,她不再看两人一眼,转身走进了那间即将成为“手术室”的石屋。
张伟和李浩僵在原地,尹雪的话像一根钢针,扎醒了他们混乱的思绪。
他们是谁?
他们是苏奇团队的成员,是亲眼见过S-17诞生、见过陈院士苏醒的人。
他们的职责,不是去质疑计划为何如此疯狂。
而是要在计划开始前,用尽一切手段,去创造执行的条件。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巨大的羞愧。
他们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背,也跟着走了进去。
……
石头房子里,已经被改造成一个简陋得令人心酸的“手术区”。
几张掉漆的课桌拼在一起,铺上了一块军用无菌布,这就是手术台。
屋顶上,一盏用汽车电瓶供电的LED野营灯,散发着惨白的光,勉强驱散了角落的黑暗。
尹雪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村民,用大锅烧开水,然后将苏奇带来的几件金属器械,放进去进行最原始的高温煮沸消毒。
苏奇正在给那个濒死的老人做最后的检查,同时用最简单直白的语言,向他和他的家人解释。
“大爷,你的喉咙被东西堵住了,吃不下饭。”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用一根很细的管子,从你嘴里伸进去,把堵住的地方撑开。”
“然后放一个金属的小网在里面,让它一直撑着。”
“这样,你就能重新吃饭喝水了。”
老人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只是用一双浑浊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苏奇。
他的儿子,那个中年汉子,听懂了。
他跪在地上,重重地给苏奇磕了三个头,额头撞在湿冷的泥地上,发出闷响。
“医生,我爹的命,就交给您了!不管成不成,我们全家都认了,绝不找您半点麻烦!”
苏奇点了点头。
这是山里人最淳朴,也是最沉重的托付。
一切准备就绪。
苏奇让尹雪给老人进行了简单的局部麻醉,又让他含服了两片硝酸甘油,以松弛食管平滑肌。
然后,他戴上了一双无菌手套,这是他们带来的为数不多的几双之一。
“手术开始。”
……
他拿起一根细长的,带着导丝的食管扩张器。
门外,闻讯赶来的村民,黑压压地站满了整个院子。他们不敢出声,只是扒着门缝和窗户,紧张地向里张望。
石兰和村长,则站在门口,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祈祷。
房子里,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张伟和李浩站在一旁,手心里全是汗。他们死死地盯着苏奇的双手。
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啊。
稳定,精准,仿佛不是血肉之躯,而是由最精密的仪器控制的机械臂。
苏奇左手扶着扩张器,右手控制着导丝,眼睛则紧紧地盯着便携超声仪那小小的屏幕。
在别人看来,那只是模糊的黑白影像。
但在苏奇的【影像透视】视野里,老人食管内那狭窄、扭曲、如同迷宫般的通道,被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他能看到肿瘤组织最薄弱的地方,能看到隐藏在黏膜下的小血管,能看到哪里是安全的路径,哪里是致命的陷阱。
他的手,动了。
导丝,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和而坚定的姿态,缓缓向前。
它避开了一处坏死的组织,绕过了一个危险的凸起,像一条有生命的灵蛇,精准地穿过了那条仅有几毫米宽的,被肿瘤挤压得不成形状的缝隙。
“穿过去了!”
李浩忍不住失声惊呼。
张伟也瞪大了眼睛,他也是临床出身,他知道,要在没有X光机透视引导的情况下,仅凭超声就完成这一步,难度有多大。
这简直就是蒙着眼睛走钢丝!
而苏奇,做到了。
第一步成功,只是开始。
接下来,是更危险的步骤——球囊扩张。
苏奇顺着导丝,将一个带着微型球囊的导管,送到了最狭窄的位置。
然后,他开始向球囊内,缓缓注入生理盐水。
球囊一点点地胀大,开始挤压周围的肿瘤组织。
老人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撑住!爸!撑住啊!”
老人的儿子在旁边,哭喊着。
苏奇的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必须把扩张的力度,控制在一个极限的范围内。
力气小了,撑不开通道,支架放不进去。
力气大了,脆弱的肿瘤组织,会瞬间破裂,引发致命的大出血。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不断变化的压力数值,和自己视野中,食管壁那细微的张力变化。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了。
一秒,两秒……
“可以了!”
苏奇猛地停手,迅速抽瘪球囊,撤出导管。
一条足够让支架通过的“隧道”,被打通了!
最后一步,植入支架。
苏奇将一个折叠好的,记忆合金支架,通过输送器,精准地送到了刚刚扩张开的位置。
然后,他轻轻按下了释放按钮。
“啪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在超声屏幕上,可以看到,那个折叠的支架,像一朵金属的花,缓缓绽放。
它完美地贴合在食管壁上,将那条被肿瘤堵死的生命通道,重新撑开。
手术,成功了!
苏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器械。
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
“给他……喝口水。”他对老人的儿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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