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接过米饼,手抖得厉害,差点把饼子掉在地上。
她抱着孩子,蹲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一个破碗。
从旁边一个老汉手里接过一点水,把米饼掰成小块,泡在水里。
等饼子软了些,她用手指捏起一小块,小心翼翼地喂到孩子嘴边。
孩子的嘴唇动了动,吃了几口米饼,眼睛慢慢睁开了一条缝,微弱地哼了一声,小手抓住了妇人的衣角。
妇人哭得眼泪直流,却不敢多哭——哭也费力气,哭多了更饿。
她一边喂孩子,一边对着费书瑜连连磕头:“多谢将爷,多谢将爷……”
额头磕在干裂的土地上,发出“咚咚”的响声,不一会儿,额头就渗出血丝。
费书瑜连忙拉住她:“别磕了,快喂孩子吧。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延安府。”
妇人抹了把眼泪,声音里带着点希望。
“听人说那边富裕,能给口饭吃。
我们从宁夏后卫过来的,走了十几天了,路上饿死了好几个……
我男人去山里挖野菜,被狼吃了,就剩我和孩子了。”
旁边那老头接口道:“将爷,宁夏后卫太惨了,地里的庄稼全绝了,树皮都被剥光了,有的地方……有的地方都吃人了。”
费书瑜心里一震,没料到已经到了这般地步。
他看了看赵大狗,赵大狗会意,从怀里掏出几个干硬的饼子,递了过去:“拿着吧,填填肚子。”
老头接过饼子,激动得说不出话,连忙分给身边的孩子。
孩子们狼吞虎咽地吃着,饼渣掉在地上,都赶紧捡起来塞进嘴里。
费书瑜叹了口气,他知道这点水和饼子根本不够,可他们自己的补给也不多了。
他翻身上马,对逃荒的人说:“延安府还有几天路程,路上小心些。”
逃荒的人连连道谢,看着费书瑜的眼神里满是感激。
费书瑜催马赶上队列,走了老远,他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群人还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方向,像一群迷途的羔羊。
风把他们的衣服吹得飘起来,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几个模糊的黑点,消失在尘土里。
下午的时候,他们到了延绥中路。
这里的灾情比延绥西路更重。
官道两旁的土坯房大多塌了,只剩下断壁残垣,有的墙壁上还能看到模糊的年画,画着胖娃娃,如今却被尘土盖得看不清模样。
有的房子里还能看到散落的家具,一张破桌子,一把断了腿的椅子,却不见人影,显然是早就逃走了。
路边的几棵老榆树,树皮被剥得干干净净,露出里面惨白的树干,像一根根白骨,立在黄土地上。
枯死的老榆树没了树皮,仍旧执拗地立在地上,断掉的枝桠落了满地,却没人捡拾。
连烧火的力气都没有了,捡回去也没用。
赵二宝勒住马,声音有些发颤:“把总,这……这也太惨了。”
费书瑜没说话,只是勒紧了缰绳。
胯下的枣红马似乎也感受到了周围的压抑,不安地刨着蹄子,打了个响鼻。
他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没有一丝云彩。
太阳像个火球,烤得大地发烫,连风都是热的。
他摸了摸水囊,已经空了,弟兄们的水囊也大多空了。
只剩下备用的水囊,里面还有水,那是留给关键时候用的。
傍晚的时候,大军终于赶到一处离大理河不远处扎了营。
大理河的水流比芦河强,但也有限。
大营中弟兄们点燃篝火,火光照亮了周围的景象。
远处的山梁黑漆漆的,没有一点灯光,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像鬼哭。
费书瑜和李掌号以及几个管队坐在篝火边,手里拿着小米粥和干硬的饼子,却没什么胃口。
饼子咬在嘴里,像嚼木屑,咽下去的时候,喉咙里又干又疼。
他实在没想到,今如今不过才天启七年,旱灾竟然就如此严重了。
百姓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逃荒的人也越来越多,有的地方甚至已经没人了。
“把总,你说咱们绥德旱情会不会也这么严重?”
王大贵坐在他身边,小声地问。
费书瑜看了他一眼,王大贵的脸上满是疲惫,眼睛里带着担忧。
连平时总是挺直的腰板,此刻也弯了些。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不会的,绥德有无定河。
芦河、大理河只是它的支流,旱情应该能轻些。
只是……卫所弟兄们的日子,怕是更难了。”
他这话让众人都沉默了,篝火的火苗跳动着,映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沉重。
风又刮起来了,吹得篝火的火苗歪向一边,火星子飘在空中,很快就灭了。
远处传来几声狼嚎,声音凄厉,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吓人。
费书瑜站起身,拍拍弟兄们的肩膀。
“很快就能到榆林了!”
费书瑜轻声说,像是在对弟兄们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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